手裡拿著充電線，彎著腰，她心想，這是現在小孩的新型炫富術語嗎？

什麼貧窮是種病，什麼還好這病從小離他十萬八千里遠？

現在的小孩，炫富都炫得這麼清新脫俗的？

玩個遊戲而已，還給他悟出了這麼深刻的人生哲學來了？

嚴素嘴角抽了抽，秉著老師責任，走到梁不歡身後，想要看看他玩的什麼遊戲，有沒有洗腦禍害青少年的邪教性質。

然而這麼一站過去，她就看見了熟悉的介面，雖然細節有所改善更新，但跟多年前的風格一致，並無太大出入。

“《荒》？”嚴素脫口而出。

梁不歡驚訝回頭：“咦？老師你知道這個遊戲？”

訕訕笑了笑，跟自己學生提青春當年，還是有些窘的，她只說：“大學玩過。”

“唔……那得好多年了……”梁不歡隨口應，點開了一些招募資訊，看看有沒有哪裡可以打工，最後發現要麼錢少事多，要麼好機會已經被人搶完了。

“這遊戲改了很多，現在還能拿懸賞的錢嗎？”

嚴素彎下腰，有些懷念地看著電腦螢幕，問梁不歡。

梁不歡一愣，回頭，雙眼賊亮，一時得意忘形脫口喊道：“舅媽！你真是我的財神爺！我怎麼沒想到這麼輕鬆的賺錢方法！”

嚴素：“……”

雙頰一熱，眉頭皺起。

連忙轉頭瞧眼門外，又立即想起嚴芳月已經出門了。

回過頭，睨著電腦桌前小小隻的小混蛋，嘟囔似的責怪：“瞎喊什麼？以後不許亂喚！”

“好的好的，都聽舅媽財神爺的！”

梁不歡點頭如搗蒜，歡天喜地重開了個遊戲介面，嫻熟地敲上賬號密碼，登陸上另一個角色。

旁邊，嚴素瞪了他眼，心想臭小子還叫上癮了，好笑又好氣，也懶得跟這小戲精計較。

她再扭頭，就瞧見遊戲介面一個無人的山腳旮旯，梁不歡正雙開，用他自己的妖道瘋狂砍殺一個劍仙，劍仙一死了，他就立馬切換介面，讓劍仙自己喝藥復活，然後再切回妖道，繼續砍劍仙。

看著那劍仙頭頂熟悉的ID，嚴素沉默。

半晌。

她才找回聲音問：“那什麼……不歡，這個‘思卿不見素’是……你的號？”

不可能！

剛問完，嚴素自己心裡就給反駁了。

她大一的時候玩《荒》，距離現在都快九年了，那時候，梁不歡這小胚胎估計都沒在他媽媽肚子裡成型。

或許是見素賣號了，而不歡正好買了。

片刻功夫，嚴素就自己尋到了個合理解釋，同時心裡有些悵然。

畢竟是曾一起鮮衣怒馬、縱過江湖的同伴，如今機緣巧合再見，卻已物是人非。

然而，嚴素怎麼也沒想到，真實答案，比梁不歡以胚胎身份，用念力玩遊戲，這種玄幻事件，還要令她驚駭。

“不是啊，這是舅舅的號。”嘿嘿兩聲，梁不歡笑得雞賊雞賊的，一手操縱鍵盤放招，一手虛掩小嘴邊，給嚴素爆料，“老師我告訴你哦，舅舅幾個月前打本掛機，害他們整個聯盟差點團滅。”

“殺完BOSS，杜若叔叔當場對舅舅開啟仇殺，一刀結果，更狠的是攸寧叔叔……哈哈哈笑死我，攸寧叔叔對舅舅開了個懸賞，殺一次就獎勵一萬金，限期一年，還不限次數，導致舅舅現在連上線都不敢……”

一想起這件事，梁不歡就笑得前僕後仰，邊笑邊點開懸賞公告欄，指著置頂的那條懸賞條目，證明給嚴素看，“老師你看，你看就是這個！”

激動了一會兒，發現旁邊沒反應，梁不歡停了下來，扭頭見嚴素臉上沒有笑，鏡片後的眼睛，卻幽深而專注，注視著電腦螢幕上那條懸賞。

[予清以攸寧 對思卿不見素髮起最高懸賞，單次擊殺成功獎勵10000金，限期一年，不限次數。]

予清以攸寧。

這個名字並不熟悉，但她卻還有些印象，當年聯盟裡最神秘的副盟主，沒人見過他上線，直到她離開《荒》，不再玩了，這個ID也依然是新手等級。

如今，這個ID似乎也成了《荒》遊戲裡的風雲人物。

嚴素猛然一下通透。

“予清以攸寧”是誰？

當初的盟主“此乃不眠人”是誰？

永遠不可能倒下的主T“山人兮杜若”是誰？

以及，“思卿不見素”……

全明瞭了。

嚴素直起背，拍了拍梁不歡的肩，如常囑咐：“不要玩太久，看多電腦螢幕傷眼睛。”

梁不歡眨眨眼，應了聲：“好……”

目送老師轉身離開房間。

小腦袋一歪，他撓撓頭，舅舅被好兄弟仇殺又懸賞不好笑嗎？怎麼老師反應這麼淡。

分毫不覺得是自己惡趣味，梁不歡只以為是嚴素多年不玩遊戲，已經無法領會遊戲的娛樂精髓，本來嘛，遊戲世界就是小朋友的世界，他理解，他理解。

所以，當務之急，儘可能多殺幾次老大，給聯盟賺得缽滿盆滿，廣攬人才，爭取下一次聯盟戰，一舉打趴未眠叔叔的“誰先脫單誰是狗”聯盟，勇奪本服第一聯盟江湖地位！

梁不歡躊躇滿志，握了握小拳頭，小臉上閃過大義滅親的光芒：“老大，對不起了！”

手指頭落在鍵盤上，噼裡啪啦一堆招放出去，沒有絲毫對不起的意思……

陽臺上，嚴素拿著剪子，正慢條斯理的給玫瑰修剪破敗枝葉。

雙目聚不起光，顯然是在想事情。

她在想，他送她這盆玫瑰的那晚，他們看完電影，他突然想要坐地鐵，在地鐵站碰見一群玩角色扮演的孩子，她看見有人模仿見素，他問見素是誰，而最後，在她問他玩沒玩過時，他說沒有。

——“那你怎麼叫他見素？”

——“因為我們是一個聯盟的，經常一起開荒打本，一來二往，大家漸漸就熟了。”

——“就這樣？”

——“不然還能怎樣？話說，那遊戲當時挺火爆的，你大學沒玩過嗎？”

——“沒，大學我出國了……”

她在想，他當時為什麼騙她？

她在想，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是當年那個打本全程不是在死就是在赴死的路上，連自己門派技能都記不全的道姑“素昧生”，是從什麼時候知道的？

她在想，大一暑假結束那天，約好的在她們學校門口見面，最後他為什麼沒有來？

心不在焉地剪著玫瑰枯葉，嚴素忽然想起八年前，大一暑假結束那天。

她在校門口等人，心情有些忐忑，距離約定時間早了不少，第一次跟網友線下見，她覺得自己在做荒唐事，但又忍不住好奇。

見素平時在遊戲裡對她不錯，很照顧她，從不會嫌她手殘，有時候雖然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