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將家門開啟。
甫一進門, 光線昏暗,沒有開大燈, 客廳裡放著電視劇,電視螢幕的藍光,打在對面沙發上抱肩坐的嚴芳月臉上,側臉冷漠。
“媽。”嚴素出聲, “我回來了。”
沒得到一點回應。
屋裡唯一的聲音仍舊出自電視機裡。
嚴素低下頭, 換了拖鞋,拿著購物袋裡的東西,往廚房走去。
東西一樣樣歸類放進冰箱裡,兜裡手機響了下, 她拿出來看。
梁政:到家了嗎?
不太嚴肅:到了。
梁政:你是不是落了樣東西沒帶走?
嚴素皺眉,趕緊想了想,卻想了半天也沒想到自己落了什麼。
不太嚴肅:我落了什麼?
梁政:再仔細想想, 很貴很實用的。
眉心更緊了,半晌,仍然沒想出來。
不太嚴肅:到底是什麼?
訊息剛傳送過去, 外面就傳來嚴芳月的聲音。
“你昨晚去哪兒了?”
毫無溫度的質問,語氣平直又冷硬。
嚴素頓了頓,將手機收回兜裡,關上冰箱門,慢走出廚房,來到客廳,跟嚴芳月隔了半個身位坐下,不遠不近的距離,將包取下,放去旁邊。
“昨天,我去了朋友家。”左手握住右手,擱在腿上,嚴素儘量溫和開口,“媽,關於昨天——”
“嚴素,你老實告訴媽媽。”嚴芳月忽然轉頭,跟嚴素相似的杏眼,眼角細紋很深,被電視螢幕藍光照出陰影,“你是不是心裡其實很討厭媽媽,就想著有天離開媽媽,離得遠遠的?”
嚴素眉心一緊:“媽,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從來沒有——”
“如果不是,你為什麼要撒謊?!”嚴芳月音量驟然提高,情緒顯得格外激動,“為什麼媽媽給你千挑萬選的相親物件,你不認真對待?還非要跟個野男人在一起?!”
嚴素頓時無言,怔怔地望著嚴芳月。
如果在昨晚之前,她可以底氣十足地說沒有,可現在她親手將自己推入了兩難。
昨晚為什麼會經不住誘惑?
她說不出理由。
現在面對嚴芳月的質問,她有沒有後悔?
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她只是有些疲倦,傷心或懊悔的情緒都不濃。
垂下眼睫,不敢看嚴芳月凌厲中又泛著淚光的眼睛。
那雙已經蒼老,將活力和青春,奉獻給歲月和女兒的眼睛。
嚴素沒有勇氣面對,手在腿上捏緊,狠狠掐著自己的指關節。
“你說話!”質問聲沙啞,帶著啜泣,嚴芳月帶淚的眼中越加暴躁兇狠,“嚴素你給我說話!別學你爸那一套!唯唯諾諾,敢做不敢當!他媽姜致修當年為了個小三,拋家棄女,跟老孃提離婚,老孃也沒求過他留下!你要是想不要你媽,想走就走!你媽雖然老了,但骨氣還在,絕對不會——”
“媽!”嚴素忽然伸手將嚴芳月抱住,頭靠她肩上,聞到汗與香精混合出的沉重朽味,與兒時媽媽身上的味道不同。
她閉上眼睛,手在嚴芳月背後輕撫著,深呼吸半晌,才輕聲開口說,“上次秋遊,在遊樂園裡,遇見一個學生的家長,因為正巧站在激流勇進的旁邊,被衝下來的車,濺了一身水,所以才去服裝店買乾淨衣服來換。”
“我沒想到會那麼巧,就在那家服裝店裡,遇見了周甫峻和他的女朋友。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他竟然有女朋友的。後來他看見和我結伴的是個男人,就突然抓住我胳膊,質問我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想腳踏兩條船。”
頓了頓,蹙緊眉心,感受到嚴芳月身體漸漸放鬆,嚴素將聲音放得更輕,像是在回憶嚇人的事,給人一碰即碎的脆弱感。
“媽,我沒碰見過這樣的質問,當時被嚇住了,沒及時反駁解釋。所以那位學生家長就以為我遇見麻煩,才好心出面想幫我解圍,說我是他的女伴。”
嚴芳月激動的情緒稍微緩和了,她當然知道自己女兒是怎樣的人。
從小就很乖,學校裡一直都是老師誇獎的物件,不管誰見了她女兒,都會說一句她好福氣,教出個這麼乖巧懂事的女兒。
忽然被人當眾質問,是不是想要腳踏兩條船,嚴素肯定被嚇壞了。
嚴芳月開始心疼,抬手抓住嚴素的肩,哽咽了下,才問:“那你回來後為什麼不告訴媽媽?為什麼不告訴媽媽,那姓周的是有女朋友的?”
靜了片刻,嚴素聲音更加低了:“我不敢……”
嚴芳月怔忪,抓嚴素肩的手下意識一緊。
“我擔心你會因為這件事跟李阿姨鬧不愉快。”
手臂被抓得很痛,嚴素卻似乎沒有知覺。
嚴芳月聽聞,剛一沉的心才鬆了些,手上的勁也跟著放輕了。
她回抱住女兒,好像嚴素還沒長大,輕輕拍著女兒的背:“媽媽已經五十多歲,活到這個歲數,難道還用讓你擔心我的為人處世?如果早知道那姓周的是有女朋友的,我或許是會對你李阿姨心裡有些不滿,但也不會鬧到明面上。”
“嚴素,媽媽是你在這世上最親的人,是最想要你過得好的人。當年媽媽就是因為沒有聽你外婆的話,非要嫁給姜致修,才會讓自己後半生過得這麼苦,還連累了你。媽媽不想你走媽媽的老路,媽媽經歷過,所以知道那是錯的。”
“媽,你沒有……”連累我。
嚴素想說,卻沒有說完,就被嚴芳月從懷裡撥了出來。
撫摸著嚴素的腦袋,嚴芳月刻滿歲月痕跡的面容慈祥。
“你應該第一時間告訴媽媽,這樣媽媽才知道那姓周的不可靠,才能幫你找更可靠的,也不會在昨天氣急了,對你發那麼大火。”
嚴素低著頭,沒有出聲。
嚴芳月擔心地撫上女兒的臉,輕聲問:“怎麼了?是不是生媽媽的氣,怪媽媽昨天那——”
“不是……”溫柔地將嚴芳月的手拉下來,握在手裡,嚴素垂著眸,“媽,我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你,除了怕你跟李阿姨會因為這個鬧得不開心,還因為……”
她欲語又止。
嚴芳月憂心地追問:“還因為什麼?”
嚴素抬眸,望去的目光,怯然又坦誠。
靜了會兒,她說:“還因為,我不想……馬上又去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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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洗完澡,擦乾頭髮,關燈躺上床。
嚴素雙手交疊放被子上,在漆黑中睜眼望著房頂。
下午的時候,嚴芳月沒有反駁她的話,她知道那是因為愧疚,一是為昨天下午在超市,因為沒有控制住情緒,讓她難堪了,二是因為小時候的遷怒。
跟姜致修離婚後,有一段時間,嚴芳月十分歇斯底里,通常只因為一件小事,就能大發雷霆,而承受她怒火的物件,往往就是點燃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