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大海。
梁政抽完嘴角,抽眉梢,渾身都開始不舒服,按捺不住,他直接打電話過去,得到的結果卻是——對方已經關機。
莫名不太相信。
梁政想了想,朝前伸手:“把你手機給我。”
透過前後視鏡,尚諾其實一直在看他家老闆豐富的表情變化,這會兒忽然被點名,驚得他愣了愣,才茫然將手機交了過去。
拿了尚諾手機,梁政直接輸入一串電話號碼,撥過去,沒兩秒鐘就接通了。
電話對面,背景音嘈雜,川流不息的車聲和某種類似江畔的風聲中,女人細軟、比起往常多了些粘柔的話音響起。
“您好?”
極簡單兩字,挺溫柔。
有聲淺長的遊輪鳴笛。
短暫而明顯的沉默後。
梁政忽的冷笑了一下。
——直接結束通話電話。
氣得呼吸有點不穩,他用尚諾的手機,迅速編輯一條簡訊傳送過去。
[原來不僅拉黑微信,連手機號都拉黑了啊,嚴老師還真是乾脆呢:)]
手速太快,一條簡訊從編輯到傳送成功,梁政連半分鐘時間都不用。
可等簡訊傳送完畢,一秒後,他又立即後悔了!
等會兒,他幹嘛呢?
這種幼稚園小班的小崽子跟同桌慪氣,才做得出的行為是怎麼回事?
梁政想馬上撤回,結果發現這是簡訊,根本沒有撤回的人性化功能。
重重吐出口氣,他向後一靠,沮喪地側頭望去車外,心情極其低落。
閉了閉眼睛,梁政覺得發燒可能真的燒傷了他腦子,說話做事都開始智障了。
還是快點把病養好吧,他扭回頭,懶洋洋拿起腿上的藥盒,準備瞎幾把和著水吞幾顆,反正一般也吃不死人。
藥剛撥出一粒,他放腿側的手機就猛震了一下。
梁政頓住,半天才回神,放下藥,拿起手機看。
[嚴素:需要……請你喝點東西嗎?]
靜默數十秒。
梁政閉眼揉了揉山根,再睜開眼。
確定自己並沒有看錯!
冷笑一聲。
呵,不是連他手機號都拉黑了嗎?
這會兒這麼好心還請他喝東西了?
早幹嘛去了?
早幹嘛拉黑他微信?
早幹嘛拉黑他手機號?
早幹嘛……
心裡還在逼逼叨叨唸個不停。
身體卻極其誠實。
修長漂亮的手已經自覺秒回。
[梁政:地址定位。]
身子輕微地前後晃動著,乾淨單薄的眼皮子全部掀拉開。
梁政炯炯有神盯著手機螢幕,眼都不眨,抿唇咬牙等待。
當那個地址定位緩緩傳送過來後,他第一時間連線車內導航,將地址傳輸過去。
壓制著快要蹦躂出來的心跳,梁政一邊等待地址輸入成功,一邊皺眉問前面的司機:“老趙你駕照還有多少分可以扣?”
問完也不等人答,他又立即自己接話,“沒事,到時候公司出錢給你補考,補考期間工資照常發,再多給你發筆補償金……”
司機老趙:“……”
特助尚諾:“……”
老闆您要幹嘛?
地址輸入成功。
梁政抬頭,目光灼亮得嚇人,臉色卻極沉著,指了指車內導航:“十分鐘內,我要到這個地方。”
老趙和尚諾同時看了眼地址,嘴角一抽,心裡同時想罵人。
不堵車情況下也起碼四十分鐘的路程,老闆要十分鐘內到?
尚諾同情地看了眼老趙。
老趙真的開始默默算自己駕照還有多少分,夠闖多少紅燈。
這給人打工就是不容易哈,資本家果然都是可惡的剝削者!
-
巨輪在橋下滔滔江水上轟隆而過。
嚴素坐在長椅上已經有一會兒了。
一罐酒喝完,被她規整放在長椅旁的地上。
而地上,也已經不知不覺放了三個空罐子。
她喝得臉有些發熱,江風一吹,人又生出飄飄欲仙的懶勁。
將束髮的皮筋取下來,圈在腕上,剛好及肩的長髮散開來。
她眯著眼看江邊璀璨夜景,脫了鞋,把雙腿收上來,蜷曲著,雙手抱住腿,下巴墊膝蓋上。
這樣人就暖和不少,同時也覺得,心理上安全舒服了不少。
過了會兒,又一聲巨輪鳴笛從遠處隱隱約約傳來,隔江高樓大廈參差聳立,霓虹極是絢爛。
嚴素忽然鬆開一隻手,展開五指,端詳自己的掌心,掌紋很淺,沒有多餘雜紋,手心細白。
可其實小學那陣子,姜致修跟嚴芳月離婚後,有段時間,她雙手的手心,分別有四個繭。
很少人會注意手心這種位置,而且看著也不明顯,只有在撫摸的時候,才會發現這很奇怪。
細皮嫩肉的小學生,一個女孩子,怎麼會在手心這種地方生出大小不一的老繭,彷彿是平時幹多了粗活,遭到了什麼苛待不幸一樣。
可其實嚴芳月從小就沒讓她幹什麼家務,直到現在都不會讓她做飯,就算她主動包攬,也大多會被拒絕,只允許她時不時打下下手。
那幾個手心繭,跟了她有一兩年。
她還曾經暗暗慶幸過沒有人發現。
可等到初一暑假,她這不算秘密的秘密,終究還是被人揭破了。
那人捋開她的五指,指腹摩挲著她手心繭,痞壞痞壞地嘖嘖兩聲,說她怎麼像個老太婆,年紀輕輕竟然生繭子,這麼糙的女孩子,以後肯定沒人要,只好他勉為其難收了。
調戲捉弄的語氣,少年變聲期沙啞的嗓音,莫名在記憶中構成了一道特殊的風景,因為只遇見過一次,今後再也碰不上,所以既深刻又陌生。
因為隱晦心思被揭破,從那以後,嚴素開始改掉握拳的壞習慣。
久而久之,手心繭緩緩消退,恢復了少女白皙細嫩的掌心模樣。
嚴素五指徐徐收攏,握成拳,指骨繃白,越用力,指甲陷進手心肉的感覺就越明顯。
等到感覺痛了,嚴素才倏然鬆開,又像沒事人一樣,從旁邊的塑膠袋裡拿出一罐酒。
拉開易拉環,仰頭喝一口,甜裡帶點微辣的口感,刺激神經,舔舔唇,又一會兒才嚐出點水果味,好像是水蜜桃,又好像是白桃味。
分辨不出來,她舉起來想看看,還沒借著昏黃的街燈,看清楚,她手機就震了起來。
緩慢從包裡拿出手機,發現是個陌生的號碼,嚴素頓了頓,一手握著易拉罐,一手接通電話,將手機放耳朵邊。
她聲音有些飄,輕柔問:“您好?”
有些粘軟,夾在江風裡,很陌生。
讓嚴素有一瞬怔愣,覺得這不是自己的聲音。
靜了半晌,一聲冷笑忽然傳來,還沒等嚴素怔愣回過神,又聽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