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宜安一開口,趙陸便遣人將整座林子搜了一遍。
趙郗早離了此地, 羽林軍並未發現他的蹤跡, 倒抓到一個形跡可疑的小公公。
只見被抓的小公公瑟瑟發抖跪在地上,朝著座上的二人不住求饒。
金公公仔細一看, 這人正是上回, 受了孫妙竹的好處, 想在湖嬪面前替她討巧的小公公。
因此附耳對趙陸說明。
聽完金公公的話,趙陸輕輕瞥了一眼坐著的孫妙竹。
金公公能認出來,當日親自託付小公公的孫妙竹,如何能不想起那一遭事?
察覺趙陸的目光,孫妙竹只低著頭, 不敢言語, 怕小公公的話會牽扯到自己。
兩廂寂靜,只聽金公公問道:“獵場是禁地,況且前幾日才下放了你, 你如何能跟來此處?”
身後的羽林軍仍虎視眈眈盯著他, 小公公顫著聲答道:“奴婢、奴婢是來送東西的……”
“什麼東西?”
小公公戰戰兢兢朝不遠處的幾座棚子望了一眼, 囁囁道:“是、是一些小東西。”
金公公便厲聲道:“又是送給誰?”
“小……”小公公瑟縮了一下, 終究還是說了出來,“小意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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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趙陸的高棚有些距離,另有幾座稍矮的小棚,裡面是各司各監的公公,等候天子差遣。
小意公公也在中間。
他一直是孫太后的人,從昭帝在時, 就為孫太后探聽訊息,好讓她知道昭帝去了哪裡。
等到昭帝駕崩,新帝上位,也仍舊由他注意著趙陸的動向。
勤勤懇懇潛了多年,小意公公從未出過紕漏,也未露過馬腳。但在這幾日,卻忽然出了一件令他後悔懊惱的事。
今年有一個叫小如意的小公公,才入了都知監,一看履歷,竟是他的同鄉。
又因為名字裡共有“意”這個字,小意公公便待此人十分親切。
先是將人調到身邊來,後又託人安排到了趙陸的養心殿裡,跟著來了行宮。
他的算盤打得很好,小如意年紀小,底子乾淨,等得了金公公的信任,也就能和自己同為孫太后辦事。
有心想提攜一把,誰知就在昨日,小如意竟手軟收了一位才人的好處,在陛下和湖嬪面前惹了嫌,又被金公公趕出來了。
小意公公自然惋惜,還反省了一回,是不是自己看走了眼。
現如今孫太后尚在,後宮自然由太后把持,哪裡需要討那些妃嬪的巧?
偏偏小如意這孩子眼皮淺,不但沒成事,反倒又被遣回來了。
心裡存著一點鬱悶,再加上今日陛下湖嬪忽然要來獵場,都知監的人要導引清道。他就沒顧上小如意。
但小意公公未顧得上小如意,小如意卻因被趕出匯澤閣慌了神。
他從前未被人看重過,這幾月有小意公公的厚愛,自然不肯眼見它飛走。
因此見都知監開拔,小如意忙在懷裡塞了些從前攢的銀兩,要來求小意公公的原諒。
小意公公自然不知道這事,等到羽林軍前來問話,心裡只一驚,又忙跟著去了趙陸眼前。
走近了,見小如意也跪在一旁,小意公公更是驚詫。
只聽得金公公在上問道:“小意公公,這位小公公說他來找你,你可知道此事?”
小意公公一僵,又有心想救一救小如意,便垂首回道:“這孩子是奴婢的同鄉,許是有事,具體的奴婢也不知。”
金公公一笑:“你不知,他倒是抖個乾淨。”
聞言,小意公公背上一涼。
只是金公公沒將事挑明,他也只作不懂,閉了嘴沒出聲。
金公公又道:“暫且不說這個,他是都知監的人,卻藏在林子裡鬼鬼祟祟,意圖謀害湖嬪,此事你可能擔起責任?”
最後幾句字字緊逼,打得小意公公眼前直冒金光。
謀害湖嬪?
小如意也驚了,只曉得不停磕頭求饒。
他並未曾想過這個,但害主的罪名一旦落下,他的命就保不住了!
因此又急忙抬頭尋湖嬪所在,想讓她救一救自己。
沒對上湖嬪的,卻對上了趙陸的目光。
冷如萬年冰雪,厲似隆冬風饕。
小如意忽渾身僵住,再沒了動靜。
小意公公在旁,萬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他只以為是小如意莽撞,沒尋見自己,倒撞在陛下湖嬪面前。哪知前頭還有藏在林子裡這一遭。
只好嘆自己一時失策,又思索著想法補救。
好在他並未在小如意麵前提過孫太后的事,想來倒是可以將自己摘乾淨,只是小如意卻定是要遭殃了。
“陛下,娘娘。”想完了這些,小意公公便開口道,“既然小如意是都知監的人,奴婢自然要擔起罪責。”
又說:“只是小如意來的時日尚短,年紀也小,是個孩子,並不懂事,密謀害主的事,他這眼界也難做得出來。奴婢斗膽替他求一求,還請陛下娘娘大量,舍他一條賤命。”
沒想到他會替小如意求情,金公公一時詫異,繼而又冷笑,過了這麼多年太平日子,自以為天衣無縫,這會兒便鬆散懈怠不怕事了。
正要開口,忽聽見坐著的趙宜安湊到趙陸耳邊說了幾句話,又轉頭問:“你多大了?”
這話自然不是問小意公公,小如意一縮脖子,囁嚅道:“奴婢新年就十七了。”
趙宜安點點頭,又轉向小意公公,疑惑道:“十七還是孩子麼?快同陛下一般大了。”
她方才得知趙陸的年紀,所以才有此一問。
小意公公一凜。湖嬪的話太厲害,竟敢將小如意和陛下做比,誰願意同一個卑賤的奴才相提並論?只怕小如意難逃一劫。
果然,趙陸道:“自然不是。金公公,命人拖下去,打五十板子,下放到浣衣局去。至於你——”
他看了一眼小意公公,道:“都知監皆是年輕力壯的,小意公公似乎從先帝起就在那處。如今上了年歲,也該好好享福去了。就到直殿監去管管那些新來的小公公罷。”
直殿監聽起來威風凜凜,其實專管各殿及廊廡的灑掃,勞累不說,且各人皆有各人的地方,到時候將他遣去偏遠僻靜處,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哭都沒處哭去。
但小意公公也知道,此時辯駁不是良機,只好先應下謝了恩,想著等回宮後找孫太后再做商議。
一時二人有了結果,羽林軍將人押出去,便又只剩先前的幾人。
孫妙竹已不敢作聲,垂著頭,只恨自己不能縮排殼裡。
剩下的孫柳月,靜靜看完全程,心裡對湖嬪的佩服又上一層。四兩撥千斤,輕輕巧巧問了一句就發落了一個人。這樣的手段謀略,如今自己仍是比不過。
而孫語蘭早身體發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