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莫菲翻了個身,身下床鋪發出輕微的窸窣聲。細長而幽深的嘆息綿密的滲進黑暗裡,將她重重細密的包裹,她覺得自己胸口有點悶,也是,命運總是喜歡扼緊了她的喉嚨,她嘆了一口氣,又翻了一個身,但還是覺得不太舒服,於是伸手從旁邊拿出另外一支枕頭來墊在頭頸下,試了試,覺得這樣一來呼吸便順暢得多了。
流年那邊仍舊如泥牛入海。
她閉上眼睛,逼自己快速進入深度睡眠,卻聽見外面有細碎的爭吵聲。陳莫菲輕輕起身,然後像貓一樣踮起腳來一點一點踱到臥房門口,將門小心翼翼拉開一條小縫。只聽丁曉東壓抑著聲音。
“陳總,我結了婚了,我天天不回家?這可不成啊!”
“就幾天?就幾天我也解釋不清啊!陳總。您......是,是我小點兒聲兒,可是......”
再後來只聽兩人似乎在竊竊私語,卻又怎樣都聽不清楚到底在講些什麼。陳莫菲心裡一動,出聲喊了陳喬。
“陳喬。”
“啊。”陳喬過來。
陳莫菲一把將陳喬拉進臥房,陳喬心咚咚擂鼓一樣的敲。他並不知陳莫菲在打些什麼主意。
“怎麼了?”他瞪大眼睛問她。
“陳喬!”陳莫菲小聲說,“你怎麼有這嗜好?我還以為......你是不是對人家有意思?丁曉東的愛人是不是同妻?你們怎麼敢幹這麼傷天害李的事兒?那丁曉東對你究竟有沒有意思?你們多久了?難怪那麼多的環肥燕瘦你都看不上眼,原來你好這個調兒調兒。說!你對我們流年是不是也有非份之想!”
陳喬絕望的聽陳莫菲說下去,他心裡想,這女人真他媽的瘋了!不!是我真他媽的瘋了,我怎麼會喜歡上一個瘋子?是了,一定是我瘋了。
他氣急敗壞的從鼻孔裡哼出一聲,然後轉身出了房門,只留陳莫菲在門裡虛張聲勢。
“喂,陳喬,你-----”
他什麼也不想聽,砰的帶上了她的房門。
丁曉東見他氣呼呼的從陳莫菲的房間裡出來,又氣呼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發呆,也不敢過去問到底發生了什麼。剛要腳底抹油,卻見陳喬陰陽怪氣的開了口。
“曉東。”
“嗯?陳總。”
“知道我為什麼要讓你留在我家嗎?”
丁曉東臉上盪開一抹微笑,抿嘴不語。
“老子愛上你了。”
丁曉東的笑容剎那間僵在臉上,膝蓋都恨不得開始哆嗦。
陳喬一臉懊惱。
“知道嗎?”他用下巴朝陳莫菲那個臥室的方向呶了呶嘴巴,“她以為我留你在這兒是因為我跟你是一對同性CP。”
丁曉東直覺得自己臉部線條僵硬,唇邊有一小部分肌肉開始有節律卻沒有節奏的輕微顫抖。
“陳...陳總...就算...不管咱倆是不是一對同性CP,您...您跟裡面這位恐怕也......那流年-----”
陳喬一擺手,他知道他接下來想要對自己說些什麼,他倒不是聽不進去,他只不過是開解不了自己罷了。
丁曉東無聲沒入自己的房間,空蕩蕩的客廳裡只剩下他一個人。陳喬拿起電話,打給一個人。
“我,陳喬,幫我找個人,我想把一個人偷運出境。哪個國家都可以。不,最好是------英國。時間?你著手準備,等我通知,越快越好,錢-----不是問題。”
他放下電話,以為這輩子也用不著這種人。但事出倉促,他別無他法。陳喬扣下電話,那電話不停在他掌間流連,他覷起眼睛,燈光下那瞳孔有如褐色寶石,他翻過電話來,又將剛才那號碼重新拔出去一遍。
“能否保證人身安全?是個孕婦......多花點兒錢倒沒關係,最主要丁點兒紕漏都不能出。”
一切安排妥當,陳喬長吁出一口氣來。想一想,他叫來丁曉東,丁曉東也沒睡,他也睡不著,這是他來到這個公司接手的第一件案子,竟就這樣棘手,而且這幾個人間的關係如此複雜。
陳喬說,睡不著,耽心得要命。想來想去都是最壞的結果,整個人焦躁不安。讓丁曉東陪他喝一口。
丁曉東直接拒絕,我喝醉了,誰去幫著陳小姐跑前顛後?
陳喬看丁曉東吃吃的笑,“你不愛陪我喝就說不愛陪我喝,少扯陳莫菲。你以為她是我的軟脅?”
丁曉東坐下不答,笑而不語。
陳喬心裡鬱悶,借酒澆愁。
丁曉東一捅陳喬,“你上半夜我下半夜。”
陳喬不明就裡,反問,“什麼意思?什麼我上半夜你下半夜?”
“看著裡面那位。”陳喬說,“有種人真有夢遊症,我今天下午特意去諮詢過相關醫生,從這個點切入可以打。也是屬於精神類疾病的一種?”
“噢?”陳喬放下啤酒,出拳當胸朝他胸口碓了一拳。“怎麼不早說?如果能證明她有這方面的疾病,是否她勝算就更大一些?”
丁曉東卻一邊撇嘴巴一邊搖頭:“誰知道!不過手裡多一個籌碼總好過什麼都沒有。”
兩個男人無聲陷入沉思,為緩解尷尬,便只能不停的抽菸,陳喬起身把排風開啟,又把窗戶開啟,冷空氣不由分說闖入室內,兩個男人瞬間精神起來,丁曉東將沙發上一條毯子搶過來蓋在自己身上。
“你怎麼這麼自私?”陳喬抱怨,上前去往回搶那張毯子,“勞資也冷。”
“你冷你回屋啊,”丁曉東出聲抗議,“要不然我回屋,咱倆不是說好了分上下半夜?這是要打持久戰的大哥,更何況你我明天都得回公司上班。”
“你不用回去上班了。”陳喬說,“這個案子一天不結,你一天都不用回去上班,額外的費用我來出。”
丁曉東一縮脖噤了聲,心裡琢磨,這男人就是賤,一抓一大把的不稀罕,偏偏喜歡這個一輩子都不見得能夠得著的女人。
可這事兒還沒法兒勸,旁人越勸越來勁!
“你說,她怎麼這麼倒黴。”陳喬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在對丁曉東說,胸腔被呼進的空氣漲滿,他必須要長長的憋一口氣才感覺到可以順暢將那口氣送出。“有些女人沒心沒肺,一輩子也就那樣過來了。她------”
陳喬抬起頭來,看見物件是丁曉東,於是收聲住口。跟他說這些什麼呢?陳喬這人一輩子自認沒有過心事,如今,他有了心事,他的心事是陳莫菲。
是得不到的痛?
還是......
他不知道,那煙就那樣無聲無息被消滅掉了,他還想抽,他最近煙是抽得太勤了,有時一天好幾包,抽得自己頭暈眼花的頭疼,但還是想抽,那些痛苦提示他真實的存在,提示他面對每一個他不願意去面對的現實。
丁曉東勸他少抽點兒,他丁曉東是需要靈感,需要梳理案情,他不理解此際坐在自己對面的那個叫做陳喬的男人。那男人此際正異乎尋常的沉默,目光空洞茫然而執著,像個女人一樣沉思靜默、若有所思。
一個像煙花一樣熱鬧的男人突然間沉默,愛情?呵呵,丁曉東不大相信愛情,他是活得十分理智的男人,就連選物件也一樣,透過所謂的市俗的對比、權衡、甚至是調查到最後敲定了一個女人,然後迅速而精準的出擊,拿下,結婚,生娃,一氣呵成。到現在兩個人感情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