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辣一口酒下肚,倒是澆掉不少煩緒。衛昭不由在心裡嘲了下自己,行軍打仗於他而言早就是家常便飯,這次他是怎麼了,竟跟個深閨怨婦似的瞻前顧後,這也不捨,那也不捨。小傢伙身上的毒雖未清,可並威脅不到性命,待他回來慢慢解就是了,他愁個什麼勁兒。
正想著,只聞吱呀一聲輕響,房門再度開啟,少年打著哈欠擎著燭臺從裡面走了出來,光腳站在地上,頗幽怨望著他。
“咳。”
衛昭一口酒險些沒嗆在喉嚨裡,失笑片刻,招了招手,示意少年過來。
穆允不情不願的捱過去,把燭臺放在對面欄杆上,撇嘴:“大半夜的,師父在外面喂蚊子麼?”
燭臺上照了燈罩,蚊蟲立刻被黑夜裡乍然出現的這抹光亮吸引了過去,成群結隊的往玻璃罩上亂撞,好不熱鬧。
“唔,你這是特意出來幫師父趕蚊子了?”
衛昭把人拉到跟前,抱坐在腿上,沒心沒肺的笑了聲。
少年便懶洋洋的靠在了他結實的胸膛上,抬頭望著濃黑夜色問:“師父,南疆是什麼樣子的?那裡的天空也和帝京一樣麼?”
“一樣,也不一樣。那裡的天空,要比帝京城更黑更空曠一些,尤其是有月亮的夜晚,站在野外,經常能看到鷹或梟穿過層雲,淌著月光飛過。”
“那裡的百姓,都居住在木製的吊腳樓裡,底下養牲口,上面住人。那裡沒有城郭宮殿和青石大道,百姓以寨為單位,依水而居,民風淳樸……在那裡,物資比金錢更重要,百姓們會經常拿著自己做的小物件或是自家男人在山裡獵到的野味去集市上換取糧食和日用品。也因為,強壯而有力量的年輕男子在寨中格外受歡迎,被稱為勇士……”
“唔,像你這樣白白胖胖的,到了那裡恐怕是要餓死的。”
說著說著,衛侯的嘴又開始不著急,忍不住想逗逗懷裡的小傢伙。
穆允果然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要從他懷裡掙出來,衛昭不許,拿捏著少年腰肢,威脅道:“再敢亂動,別怪師父將你就地正法了。”
換作以往,小傢伙早就如炸毛的小貓一樣惡狠狠瞪過來了,衛昭甚至連哄人的後招都想好了。然而出乎意料,少年卻沒有。
夜色與燭火交織下,少年兩眸如盛了幽水星光,兩臂軟綿綿攀住他脖頸,安靜而專注的望他片刻,忽仰頭,直起上身,略生澀的將唇貼到了他一側面上。
密密麻麻無形的電流,立刻在兩人之間瀰漫開。
衛昭心頭狂喜,還未來得及反應,少年已如做錯事的兔子般,只蜻蜓點水似的點了一下,便慌忙錯開身子,縮回了自己的兔子洞裡。
“我……”
“你不許笑話我!”
“哼!”
少年麵皮紅漲,惡狠狠警告道,幾乎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衛昭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你不許笑!”
“你還笑!”
穆允手腳並用,掙著要下去,結果剛一動,腰窩就是一麻。緊接著身子一輕,人已被一雙鐵掌打橫抱了起來。
“看來今日溫泉效果不錯,殿下又想要了呀。”
那人咬著他耳朵,溼熱氣息一縷縷拂過耳畔,語調低低沉沉的,帶著絲戲謔的笑意。
“我哪有……”
穆允耳根發燙,猝然睜大眼睛,震驚於此人的無恥。昨夜這人像發了瘋一樣恨不得將他吞吃入腹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他骨頭還酸著呢,可不想再來一次。
這副模樣,惹得衛昭心頭又是一陣酥癢,心道,教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有了些長進,等他從南疆回來,恐怕又要從頭來教。
眼瞧這人又要使壞,穆允忙開口:“等等,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師父說呢!”
“唔,明日再說。”
很敷衍。
少年氣得要掙脫:“不行,必須現在說。”
“唔,那說吧。”
更加敷衍了。
穆允洩氣,抵住他亂動的手,道:“這次出征,師父能不能帶一個人?”
“嗯。”衛昭已大步邁入了屋裡,把人往床上一丟,一邊解腰封一邊慵慵懶懶的道:“誰呀?”
穆允牙疼的盯著他動作,道:“敬王世子,穆肇。”
衛昭倒意外,轉念一想,敬王世子如今處境艱難,小傢伙此舉,想是為他博一條出路,便打趣道:“哦,他呀,是有些困難,不過——主要還是看殿下今晚的表現。”
穆允:“…………”
哼!
他就知道這人沒一句正經話。
……
次日,穆允進宮,正式接管兵部、戶部事宜。因為大軍明日就要開拔,糧草物資兵器都必須趕在明日天亮前到位,兵部與戶部全部亂成了一鍋粥。
衛昭要忙著排兵點將,瞭解前線最新戰報,自然顧不上這些事,於是這副擔子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穆允身上。
當了這麼多年的鹹魚太子,縱使穆允篤信自己智商沒有問題,也願意努力去幹,但一下子接住這樣一個大攤子,且每一件大的決策後面都涉及到無數瑣碎事宜,穆允也有些招架不住。這亦是少年第一次意識到,衛昭日日起早貪黑不知疲倦的紮根在內閣,面對滿案堆積如山的公務仍能遊刃有餘、條理清晰的作出每一個於國於民最有利的決策,是何等的偉大與不易。他離師父的距離,的確還有好遠,他需要更努力一些,才有資格和師父並肩而立,而不是一味的躲在他的羽翼下。
但雄心與信念是一回事,時間緊迫又是另一回事。所幸昌平帝知道自己的太子是個什麼斤兩,早朝之後便親自坐鎮內閣,並把有資歷的閣老全聚到了一起,集眾人之智,給自己的太子補課兼出謀劃策。
皇帝陛下既護了犢子,又提高了辦事效率,兵部與戶部兩鍋粥總算冷卻了下來,只偶爾咕嘟嘟冒幾個小氣泡。
太子殿下處理幾個小氣泡還是很得心應手的,昏天暗地的忙到傍晚,錢糧物資兵器總算全部到位。穆允又擬了發給各州府調糧支援前線的手函,呈給昌平帝過目。這頭事一結束,又腳不沾地的跑到京郊大營去交接糧草押運之事。
出乎穆允意料,這次衛昭安排先三軍而行、押運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