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這些,心頭泛起酸楚。
“那時候你就看不起我了吧。”我輕笑,“你總說我沒吃相,是個野孩子。”
“那時候我不懂,餓肚子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
“羅燃……”我鼻子一酸,“其實我並不愛吃這個。因為我八歲之前沒有見過這種新鮮玩意兒,而且那時候,總是很餓很餓……”
“我知道。”他坐到我身邊,一手環過我肩膀,我靠在他身前,聽見他有力的心跳聲。
那是我無比溫暖安全的一刻。
“後來我才明白你可能不是真的喜歡吃。”他說,“可這時候,我也不知道該給你做什麼吃。這個地方物資短缺,我只能弄到這一點點麵粉和糯米。”
“別說了。”我抬眼,伸手摸摸他硬硬的胡茬,“謝謝你。”
“光說說就行了?”他看我,惡作劇般的笑,“沒有點實際行動?”
額,大事不好……
所以那晚我飽餐一頓之後,又被他飽餐一頓。
他帶我去了後山,找到螃蟹的那條溪邊,那裡寧靜的像個世外桃源,彷彿戰爭的觸角從沒有延伸到這。
月色清朗,夜空如洗,冷風撫過我跟他糾纏的火熱的兩具身體。
我緊緊擁著他,從眉毛眼角到鼻樑薄唇……我一點點親吻,捨不得錯過一寸,我痴迷的看著他俊朗的臉,感受他對我的佔有,帶我上歡樂之巔……
我似乎瘋狂了,整個人都被他燃燒。
我寧願在他懷裡化作一團灰燼。
遠處的天忽然被炮火點燃。
我已經睡著了,一下子驚醒,身上一層冷汗。羅燃擁著我,像母親安慰嬰兒那樣拍著我後背,輕聲在我耳邊安慰道,“別怕,有我在。”
“羅燃,”我突然心生悲涼,“回到江州之後,你還會對我說這句話嗎?”
他沉默不語,我豎起耳朵聽,只能聽見他粗重的呼吸聲。
別怕,有我在。
這對我來說是罌粟一樣的話。讓人上癮,可畢竟是毒,而且可望不可即。
“我聽幾個前輩說,大概還有兩三天,這裡的採訪任務就結束了。”我低聲說,“我們會一起回國。”
“然後回江州……”他低語。
“對,回江州。”我苦笑,“回去之後,你還是你,我還是我。”
“羅燃,我不想回去!”我窩在他懷裡,貪婪的嗅著他身上的味道,眼淚一直落個不停。我不想回去,回去之後我們之間隔了太多東西……他有未婚妻,我有羅成,他是羅家二少爺,我是殺人犯的女兒,他的妹妹被我爸爸殺害,他們一家人恨我入骨……
而在伊比亞,他只有一個身份。
他只是林七月的羅燃。
羅燃,我不想回去。
那晚我中了邪似的重複這句話,羅燃什麼也沒說,只是緊緊摟著我。他手臂很有力,像是要把我揉進他身體。可是清晨第一縷曙光出現時,就像喚醒美人魚的魔咒,人魚終究要變成泡沫,我和他,也必須面對現實。
我只能在心底說,謝謝你給過我一段美好。
三天後我們順利回到江州。
下了飛機後有人來接他,我急忙走另外一個通道,在大廳裡我遠遠望著他,宋思琪小鳥依人的在他身邊,圍著他轉來轉去。
我眼眶發澀,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棗姐!”我興奮的抱住她,“好久沒見你了!”
“是啊,才一個月……”她熱淚盈眶,不停的摸我臉,“你怎麼又黑又瘦啊!七月,我每天都擔心你……”
“別這樣,我這不是回來了!”
“這次多虧你,你傳回來的那些東西一發表,這個月雜誌銷量翻了一倍!”
“都是我應該做的。”我笑笑,又不自覺的轉過頭,羅燃已經消失在視線裡。
“看什麼?”洪棗目光似乎有些深意,“這次能讓你撐下來的,恐怕不止是你對事業的熱情吧?”
即刻反應過來,難不成是洪棗向羅燃透露了我的行蹤?
“是他來找我的。”洪棗主動向我承認,“你走後第二天,他就來跟我打聽你。你說過不希望我再把你的事告訴他,所以我一開始根本沒想跟他說,可他……”
我急急的問道,“他怎麼了?”
洪棗哭笑不得,“他威脅我要是不告訴他,他就把我挖心挖肝,拋屍荒野!”
我瞪大眼睛。
“我說你家這位羅二公子脾氣也太暴了,動不動就要把人拋屍荒野,當自己黑社會啊?”
我低頭不語。
男人幼稚起來,確實不可理喻。
“所以你就告訴他了?”
她笑笑,“我不應該告訴他嗎?”
“棗姐,我和他其實……”
“我知道你們不可能。”洪棗拍拍我肩膀,“但我看的出來他是真擔心你,你也根本放不下他。我想有他陪在你身邊,你在伊比亞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謝謝,”我看著她,這聲謝是發自真心的,“你為我考慮的很多。”
她嘆口氣,“考慮再多也沒有用了,你畢竟回來了,跟羅燃就變成兩條平行線了。你可能不知道,你離開的這一個多月,羅宋兩家聯姻的訊息經常傳出來。我估計是宋家旗下的陽光地產馬上要開盤,用這件事來宣傳造勢吧。”
“七月,”她看看我,“有些緣分,只能到此為止。”
我都明白。
但心還是很痛。
我深吸一口氣,沒讓眼淚掉下來。回國前那個晚上我暗自下過決心,以後不會再為感情的事掉淚。
我要做一個堅強的林七月。
連伊比亞的丨炸丨彈都沒有摧毀我,我還能被什麼擊敗呢?
回家矇頭睡了一整天,收拾完畢,第二天又繼續投入工作。這次從伊比亞回來我成了整個雜誌社的大功臣,小趙特別買了花放在我桌上,對我表示感謝。
“用不用這樣啊!”我笑道,“同事這麼久了還送花……當心被準新娘看見吃醋,我可不想背這黑鍋!”
“不會不會!”小趙憨厚的笑著,“這就是她讓我買給你的,要我一定把她的謝意帶到!”
“幹嘛要謝我?”
小趙悄悄給我使眼色,“我是故意說自己崴了腳的……”
其實他不說我也知道,那種戰亂連天的地方,誰都不願意去。
我拍拍他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哦對了,七月。”他臨走時又回頭告訴我,“最近這些天,總有人來雜誌社找你。”
“什麼人啊?”
“羅家的人。”
我心頭一緊。
“每次來的人不一樣,但都說是羅家的。”
我咬咬嘴唇,“他們來我找我幹什麼?”
“他們口口聲聲喊你大小姐,說太太希望你回家。”小趙轉了轉眼珠,“最後一次來的……確實是箇中年女人,打扮的很高貴,但氣色看起來不太好……七月,那是你媽媽啊?”
我心裡堵的難受,把小趙打發走,自己坐在位子上出神。
一定是沈寒梅了。
她為什麼要讓我回家呢?
她不知道嗎,羅燃已經把我趕出來了。
那時候家裡沒有一個人為我說話,我們一個屋簷下相處了十五年,到頭來不過是泡影。
下午電話又打到辦公室來,洪棗替我接了好幾次,到最後她也不勝其煩。電話剛消停不久,沈寒梅竟然親自來了,這次身後還跟著羅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