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寧搖著頭,苦笑一下,就著臉盆喝了幾大口,“我的天那,這日子怎麼過呀,今天我得回家去一趟,我們家的存水還蠻多的,呵呵。”
王石一聽急忙說道:“怕不一定吧,你外公那麼多徒子徒孫,家裡一定住滿人嘍。”
“哦,倒也是啊,”常寧怔了怔,看到杜秋蘭欲言又止的樣子,微微一笑問道,“杜秋蘭同志,你有什麼事要說嗎?”
杜秋蘭猶豫了一下說道:“常書記,對不起,是這樣的,我,我身體一向不好,不能勝任下村的工作,特別是,特別是我不能曬太陽,所以,所以……”
“噢,”常寧點著頭,“那你不用下去,就待在公社裡吧。”
杜秋蘭說了聲“謝謝”,轉身慢悠悠的走了。
瞧一眼杜秋蘭的背影,張大眼睛望著王石,常寧不相信的問道:“老不死,這個女人到底怎麼回事,真有怕陽光的人?”
“唉,”王石邊點頭邊嘆氣,“小杜同志也是個可憐人呀,她得的是一種怪病,一見陽光就發暈,咱們能照顧就儘量照顧一些吧,反正一直以來,工作安排上,壓根就沒算上她這個人。”
常寧嗯了一聲,忽地聳聳鼻子,推開湊得靠上來太近的王石,“去去,老不死的,你離我遠點,一身的汗臭味,你想薰死我呀。”
“呵呵,我已經十多天沒洗澡了,”王石笑道,“臭小子,用不了幾天,你會和我一樣臭的。”
“是麼,”常寧樂呵著,掀起自己的的確良襯衫放到鼻子上聞了聞,“他孃的,即使我的最臭,也是大學生的臭味,是領導的臭味,豈能和你們的臭味相提並論。”
王石搖頭苦笑著,“你小子就樂吧,過幾天看你還樂不樂得起來。”
“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門自會直,”常寧說道,“老不死啊,昨晚我當著老羅同志的面不好說,其實前段時間你們的抗旱救災工作做得太不得力了,所以才造成了大量公社社員外流,呵呵,本領導是欽差大臣,手拿三尺上封寶劍,大事都能先斬後奏,能和你們一樣嗎?”
王石笑罵道:“臭小子,你又不是水龍王的親戚,看你怎麼變得出水來。”
“是呀是呀,當務之急是找水,水就是生命啊,”常寧狡猾的輕笑著,“嘿嘿,老不死,平常心,要保持平常心嘛,放心吧,給我三天時間,頂多不超過五天,本領導就是安安穩穩的坐在辦公室裡,有人也會乖乖的把水送上門來。”
看著常寧一付胸有成竹的樣子,王石更加好笑了,“呵呵,不愧為常大仙的外孫小半仙,你就一個人坐在這裡白日做夢吧。”
拿手指著那條橫幅標語,常寧眨著眼睛笑道:“老不死,你懂個屁呀,現在我命令你馬上去把我們的口號改正過來。”
王石奇道,“哦,行行,我聽領導的,你說怎麼改?”
“二十一個大字,把天地兩字都改成人字,統統一句話:與人鬥,其樂無窮,哈哈,咱暫時不跟老天爺和土地爺鬥,先發揮發揮我們xx黨的光榮革命傳統,和這個人鬥上一鬥吧。”
和羅鐵貴一起走進來的人,是常寧的堂舅常學軍,水洋公社丨黨丨委委員、石岙大隊黨支部書記,身後還有王石和杜秋蘭,沒有平常見面的寒喧,常寧分遞了香菸後就衝常學軍擠眉弄眼,常學軍也是個復員軍人,在水洋公社有個綽號:笑面虎,一個能笑著臉和人打架的傢伙,這會兒也沒大沒小的對著常寧眨眼扮鬼臉,弄得羅鐵貴他們一頭霧水,不知他爺倆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常寧問道:“老舅,我家裡沒什麼事吧?”常學軍應道:“唉,那還能有什麼事,你媽收留了很多人,連隔壁的學校都擠滿了人,你呀,回去也沒有落腳的地方。”常寧拿出幾張十元的錢遞給常學軍,“我才懶得回去聽三隻老喜鵲瞎叫喚呢,你幫我把這些錢帶回家去,是這三個月工資的上交部分。”常學軍樂道:“行行,你不回去也好,省得你老孃又擰你耳朵打你屁股。”常寧埋怨道:“老舅,注意注意,外人面前別揭我的短好伐,好歹我現在是領導嘛,噢對了,你們那邊幾個大隊還是你負責,你可不能給我藏著掖著的,有多少存水餘糧統統拿出來啊,這是命令。”常學軍又嘆了口氣,“唉,我他孃的能藏得住嗎,突然有兩千多人擠進我們大隊,我能看著他們渴死餓死麼,不過,也是撐不了幾天嘍。”常寧笑道:“呵呵,不是快有了麼,你那個那個準備好了沒有?”常學軍也樂呵著:“那是當然,這回咱爺倆豁出去,玩一票大大的。”
王石忍不住了,拿手捅了捅常學軍,“老常,你們爺倆準備玩什麼把戲啊,快給大夥說說。”
常學軍指著常寧笑道:“這是領導精心策劃的絕妙計劃,我只是個執行者而已,哈哈。”
羅鐵貴也想知道常寧搞的什麼名堂,“常書記,你給的任務我完成了,三百六十多人,都是各大隊的民兵骨幹,今天下午就能集合完畢,快說說下一步的任務吧。”
“嘿嘿,”常寧狡猾的笑著,“老羅啊,你真以為我們這支民兵隊伍,是要去縣城運糧的嗎,嘿嘿,你可是當過堂堂的野戰軍營長、威震南疆前線的戰鬥英雄,你拿地圖仔細瞧上一瞧,就明白我到底要幹什麼了。”
羅鐵貴從杜秋蘭手中接過水洋公社的地圖,開啟看了一會,“噢,我的天,我明白了,常書記,你這是一步險棋好棋啊,如果能成功,我們水洋公社的用水肯定沒有問題了。”
“嘿嘿,不愧為十幾年的老偵察兵,”常寧得意的笑道,“老羅,你同意我這個計劃嗎?”
羅鐵貴稍微的猶豫了一下,“常書記,我不是沒有想過這方面的計劃,但沒你想的周詳老辣,這個計劃好是好,可恐怕日後會有些麻煩,那個蔡正祥可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想從他嘴裡討水不容易啊,就在昨天,他手下的民兵還打傷了我們三個社員,常書記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先派人向縣裡請示一下怎麼樣?”
王石湊上來,盯著地圖驚訝地說道:“臭小子,你這又拉隊伍又扛槍的,該不會真的要來個武裝搶水吧?可千萬不能出人命喲。”
“呸呸,老不死的烏鴉嘴,”常學軍狠啐了王石几口,“你真是個實足的大笨蛋,滾一邊待著去。”
常寧笑而不說,一直默不作聲的杜秋蘭瞅著常寧,小聲的說道:“常書記,我覺得,覺得萬一挑起兩個公社的衝突可不好,羅部長說得對,應該向縣裡彙報一下。”
“真是婦人之見,都到這個節骨眼上了,等縣委出面協調,恐怕我們水洋公社要渴死一大片了。”常寧瞪著雙眼,一邊踱步一邊不客氣的說著,“山高皇帝就遠,縣官不如現管,你們以為縣委縣政府沒有出面協調過嗎,那個蔡正祥是個蠻橫的主,咱們不使出絕招,只是低三下四的求他,頂個屁用啊。”
羅鐵貴嚥了口氣,點點頭,堅毅的說道:“我同意常書記的計劃,出了問題追究責任,一定得算上我一份。”
“他孃的,開弓沒有回頭箭,不幹就要渴死,幹了就有活路,一本萬利的好買賣,”常寧搓著雙手,壞笑著說道:“老羅,老舅,這個任務就交給你們兩個了,呵呵,就從今天,不,你們馬上帶人去,一百條槍都背上,裝出個孤注一擲視死如歸的樣子,也帶上幾發子丨彈丨,由你們兩個親自掌握,他孃的必要的時候朝天上放幾槍,表示一下我們同歸於盡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