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喝醉了啊。
何雲舟慢騰騰地想道,思維就像是被浸在了糨糊之中。
最後留在意識裡的畫面,是他坐在餐桌旁邊, 一邊吃著羊肉一邊喝著酒,而斷片前的最後一個想法,則是“啊,為什麼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還有“好像去摸摸霍錚的頭”。
等等——霍錚——
幾個朦朧的片段倏然閃過腦海,何雲舟身體一震,隱隱約約似乎想起了什麼,但在喝醉後的記憶就像是狡猾的小魚,完全處於茫然狀態時還會稍稍靠近,但一旦想要認真回憶,它們就瞬間四散而去,只留下一層虛無的漣漪。
南瓜還在吵著要吃飯,何雲舟只能痛苦地站起來,勉強給它開了一個罐頭塞住了它的嘴。
在開啟貓罐頭的時候,何雲舟就發現自己的手都在發抖,差點兒把罐頭湯直接倒在急不可耐的南瓜的頭上。
大概也正是因為這樣,身體上的不適感與他內心的懊悔感幾乎是成正比的。
“真不應該喝那麼多……”
何雲舟坐在南瓜的貓飯碗旁邊,目光發直地看著肥嘟嘟的貓,喃喃地對自己說道。
其實何雲舟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喝過酒了。
或者說,他已經更多年都小心地控制著自己喝酒的量,好讓自己不至於因為喝醉酒而完全失去意識。為什麼會這樣做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他恰好是那種非常罕見的,一旦喝醉到某個程度就會徹底失去意識並且完全想不起自己究竟幹了什麼的人。雖然說這麼多年來,根據周邊朋友的反饋,喝醉酒的何雲舟除了更加多愁善感也更加容易喋喋不休之外,也沒有別的怪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可以用酒品不錯來形容,但是一旦喝斷片後完全陷入黑屏狀態,未免也太有隱患了。
但是……
“我該不是對霍錚做了什麼吧?”
何雲舟遲鈍地環視著自己的客廳,除了沙發看上去更加凌亂了之外,好像也沒有什麼區別。
可隱隱約約的,何雲舟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焦慮感。
一直到何雲舟強撐著去浴室洗完了澡,再擦著頭髮走出房間,他依然沒有想起來自己昨天徹底黑屏後做了什麼。
何雲舟有些猶豫要不要給霍錚發個訊息詢問一下。
想道醉酒後那個鮮明的,關於瓜嘰的夢境,何雲舟其實有點兒懷疑自己是不是趁著酒醉直接說破了自己隱隱約約在把那個人當成瓜嘰替身來投餵的事情。
“大概會很生氣吧……”
何雲舟翻來覆去地看著手中的手機,胸口的不安有些膨脹。
想了又想,何雲舟發了個訊息給霍錚。
【一隻小船搖呀搖:醒了嗎?你今天感覺怎麼樣?我現在頭疼到不行。】
【一隻小船搖呀搖:我昨天晚上是不是醉得很厲害啊?沒發酒瘋吧?】
【一隻小船搖呀搖:要是我真的幹了啥,如今也只能說對不起了。】
……
何雲舟本以為自己會等很久才會收到霍錚的回信。
沒想到他這邊剛剛把訊息發出去,下一刻就手機一響,迅速收到了新的訊息。
【霍錚:沒事,你昨天喝完就睡著了。】
一看到這個回覆,何雲舟立刻就鬆了一口氣。
這段時間的相處,何雲舟也很清楚霍錚的脾氣,若是真的在鬧彆扭,絕不可能這麼快就回他的資訊。
不過,他的手指還按在手機螢幕上,剛想給霍錚回訊息,一條新的訊息又到了。
【霍錚:接下來我的工作可能會比較忙,短時間內不是很方便聯絡。】
【霍錚:我真的很抱歉。】
抱歉,還有,再見……
霍氏集團總部大樓內,霍錚臉色蒼白,氣息寥落地盯著手機螢幕上的訊息輸入欄,猶豫了很久之後,把最後的“再見”刪除了。
他不喜歡那個單詞。
是啊,霍錚最終還是沒有把兩人不要繼續來往的話語說得太過於露骨,但他相信,何雲舟大概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因為何雲舟在回了他一句【我懂】之後,就再也沒有發來任何新的訊息。
跟何雲舟的相遇是那樣平平淡淡,而跟那個人的分手竟然也如此的平和——但霍錚卻從來沒有哪一次,會像是這一次這麼難受。
屬於何雲舟的眼淚的味道,彷彿還殘留在他的舌尖——那種苦澀的滋味甚至已經順著他的味蕾一直蔓延到了他的整個身體。
霍錚甚至能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後悔。
想要繼續與那個人糾纏下去,想要留在那個人的身邊——身體裡的一部分就像是幼稚的小孩那樣大聲地叫嚷著。
大概也正是因為這樣,才連分手的這段話都說的格外曖昧不清,保留著無數迴旋的餘地。
霍錚重新看了一遍自己之前發給何雲舟的話,在自己的心底嘲笑著自己。
當然,在距離霍錚十多公里之外的普通居民樓裡,剛剛放下手機的另外一個人,心情卻是截然不同的。
“呼……當老總也不容易啊……”
何雲舟看到霍錚的回話,感慨著關掉了訊息介面。
作為一個剛剛經歷過魔鬼趕稿期的自由職業者,何雲舟真的很懂這種被工作壓榨到只剩下最後一口氣,徹底從所有外人視線中消失不見的感覺。
雖然說有一段時間他也沒有辦法靠霍錚借人思貓,這不免讓何雲舟有些失落和難過。
但是,夢中瓜嘰那無奈的斥責,多少也讓他堅強了一點。
(沒用的人類,不要老是做這種讓貓放心不下的蠢事啊……)
已經在喵星球的瓜嘰,難道也是察覺到了這段時間他的頹廢,才會在夢裡說出這種話來嗎?
何雲舟其實也在暗下決心,要讓自己慢慢地接受瓜嘰已經離開的事實,也需要改變自己對霍錚的那種隱約且完全說不出口的依賴。
希望可憐的霍錚早日完成工作……
何雲舟小小地為霍錚祈禱了一下。
……
……
何雲舟在家鹹魚了好幾天後又開始了新的工作,等到好不容易再次清閒下來,時間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月。
意識到這一點,是因為喂貓吃飯。
那天的何雲舟慣例給南瓜開了一個帶有羊肉成分的罐頭,南瓜蹲在貓飯盆的前面,吭哧吭哧吃得像是一頭毛茸茸的小豬。
因為吃飯太努力,南瓜的額頭上和臉上都沾滿了罐頭的碎屑。
若是瓜嘰在這裡的話,可絕對沒法容忍這種可怕的吃相,大概會因為覺得南瓜很煩而開始毆打對方吧……
何雲舟蹲在貓飯碗旁邊,一邊撫摸著南瓜厚實的背部,一邊想道。
當然,如果是霍錚的話,就更加不可能看到南瓜這般難看的吃相了。
那個男人在吃飯的時候,無論面前的東西有多喜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