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柏的這些事,就連李照一也是第一次聽到,現場安靜了片刻,還是夏熄問:“還要提問嗎?”
“啊……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夏熄點點頭,側耳聽著,對方問他:“你為什麼想要演戲?”
這問題稿子上有,李照一給他的答案說是他喜歡。
可真的只是喜歡嗎?
他的確是喜歡扮演別人的感覺,可並不代表他喜歡出現在鏡頭前。
若只是想讓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他在家中拿著劇本就能完成。
可……因為傅知柏,他的弟弟,那個在他心裡最優秀的人。
那是他的夢,是天上的雲,是他碰不到的人,也是他嚮往而為之努力的存在。
他想成為如傅知柏一樣的那顆星星,他不想成為累贅,不願變成負擔。他只是想著……下一次……下一次夏蓮悅來時,他能不再沉默,他能對他們說,我也很優秀。
他在鏡頭前,對著所有人說:“可能是想讓更多的人看到我,知道我吧,不想那麼糊里糊塗過一輩子。”
他當然不可能糊里糊塗過一輩子,因為他在三亞拍的電影,大爆了。
第31章
“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這個電影節要在那麼冷的天裡辦?”李照一皺著眉,打著哆嗦嘀嘀咕咕說著。
黃楊瞧了眼他,又看向身邊的夏熄,小聲說:“李哥,夏熄哥穿那麼少都沒說話呢,你少說兩句唄。”
李照一白了他一眼,“你小子在夏熄身邊翅膀硬了,脾氣見長啊。”
黃楊縮了縮脖子,囁喏道:“本來就是嘛。”
柏林兩月份平均氣溫零下一度,電影開幕後,夏熄從車上下來和其他主創一起,等候著走上紅地毯。
剛剛喊死喊活說冷死的李照一穿著從頭包到腳的羽絨服,抱著手臂,哆哆嗦嗦道:“走吧,到裡面去等。”
這部電影是兩頭開花,國外拿了獎,國內票房一騎絕塵。電影裡夏熄的每一個鏡頭都美得不像真人,特別是最後落淚,被拎出來天花亂墜一通誇獎。
拍攝之前,李照一其實預感過,這電影上映後會有更多人知道夏熄。他本想著一步步來,卻沒料到,夏熄比他預想的爭氣。
電影熱映,所有主創聚在一起慶祝,夏熄作為主演,免不了被人敬酒。
雖然李照一特別關照過,但大家都喝了酒,導演也是在興頭上,慫恿著夏熄喝一杯。那酒是製片私藏的,度數高,上頭快。像夏熄這種完全不會喝酒的小白,舔了幾口大概就會臉紅了。
那酒雖然很難喝,可大家氛圍很好,夏熄不想掃興,捧著杯子,乖乖地抿了幾口。
也就幾口的功夫,他的臉上便暈開兩坨紅,眼眶一圈也都是紅,光落在鼻尖上,睫毛像是蝴蝶展翅,眨了幾下騷動著人心,叫人一看就知道醉了。
李照一暗罵著這幫人,隨後低頭問夏熄有沒有事,要不要出去醒醒酒。
夏熄搖了搖頭,牙齒咬著杯口,低頭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突然就聽劇組裡的一個女演員喊道:“外面下雪了。”
夏熄立刻抬起眼,窗外黑黢黢一片,幾顆雪粒子砸在床上,有人笑著說:“這下的什麼雪啊?”
“雨夾雪也是雪啊。”
也怪不得女演員激動,她是土生土長在這的,這裡已經五六年沒見雪了,大概就是因為鮮少見到,現在那麼大了,一見到還是會很激動。
夏熄也是,山中潮溼無雪,冬天是陰沉沉溼漉漉,天像是永遠見不到光,雨倒是常下。
他想要去看看,神色中的好奇嚮往顯而易見。李照一本來就想讓他出去透透氣,便說:“黃楊就在外面,你要想出去,和他說一聲,讓他帶著你,別摔了。”
夏熄就像是自己的要求被大人同意的小孩子,點著腦袋,乖巧道:“好。”
李照一聽他這奶聲奶氣的發音,更確定,這就是已經醉了。
黃楊在隔壁房間吃飯,他們在三亞呆了幾個月,結成了一黑俱黑的革命友誼,關係都還不錯。他正和一個小助理說著在夏熄這邊待遇如何如何好時,傅知柏的電話打來了。
他看著上個東家的來電,剛才那舒適勁兒一下子就消失了,頭皮發麻。
黃楊現在一看到傅知柏的號碼就頭大,他覺得傅知柏就跟夏熄的私生飯似的,鍥而不捨威逼利誘不停地來詢問他這個助理,有關於夏熄的行程。
夏熄現在事業在上升期,要是被媒體拍到些什麼,捕風捉影一寫,就完了。
黃楊斗膽掛了傅知柏幾次電話,這一次剛想結束通話,鈴聲就自己先停下了。黃楊有一種逃過一劫的錯覺,長舒一口氣。
這時候,李照一推門進來,他看了眼黃楊,朝他招了招手。黃楊從房間裡出來,李照一把夏熄的外套遞給黃楊讓他拿著,然後對黃楊說:“夏熄這會兒在廁所,待會等他出來,你帶他到門口去,他想看雪。”
“雪?下雪了嗎?”
“一點點雨夾雪,山裡的小孩沒見過,好奇著呢。”李照一說著又叮囑道:“看著點他,別讓他亂走,地很滑,當心摔跤。”
“知道了,放心吧。”
夏熄從衛生間出來,慢吞吞地往外走。黃楊怕他冷,立刻給他穿上外套。他們走到門口,夏熄推開門出去,外面又是雨又是雪,寒風撲面而來,黃楊出來了就想立刻回去,可夏熄卻一動不動。
他仰起頭看著天上飄下來的白點,那些雪粒子被風一吹,颳得到處都是。他伸出手,砸在掌心裡的不是雪花,而是一灘灘的水。
這應該是這個城市裡的第一場雪,不近人情的寒冷,沒有絲毫美感,只有匆匆路過的行人和堵塞在一起的車輛。紅燈亮了又綠,一輛車子從十字路口出來,緩緩停靠在了路邊。
傅知柏想了很久,最後還是來了。他得到訊息後,便從一個晚會上跑了出來,西裝的領帶扯開被他丟在車裡,雪白的襯衫領子鬆散。他從車上下來,頭髮被風吹亂,臉上落下幾滴冷雨,像個狼狽潦倒的世家公子。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家店門口站了多久,心裡胡思亂想著哥哥什麼時候才會出來,那麼大的雨雪,哥哥的膝蓋會不會疼。他就躲在角落,偷偷看一眼,不會討哥哥嫌的。
雨雪逐漸變大時,他看到了夏熄。
傅知柏靠在車上,仰起頭,落寞地看著站在光線裡的夏熄。
夏熄定然是未曾看到過雪,只是那麼點雨雪,他就像是個小孩,把手放在半空,幾滴水砸在他的掌心裡,他小心翼翼的攏起手指,捧到自己的眼前,在慢慢張開手。
傅知柏盯著他,看他低著頭,鼻尖往下湊,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手心。
他在心裡嘆息,傻哥哥啊。
目光是貪婪灼熱,視線一筆一劃描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