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裝沒有見到他的眼淚,在他漱完口後,將他放回床上,重新戴上氧氣罩。
“小寶,你現在已經可以睡覺了,困了就睡吧。”任傾涵將盆子給了護士後,微俯下身,對遲忘柔聲說道。
於是遲忘再次閉上了眼,也不知道是真睡了,還是裝的。
“家屬請離開,我們需要檢查下監控儀器是否正常。”見遲忘已經平靜了下來,護士便上前繼續自己的工作了——剛才遲忘掙扎時動了雙臂,對監控儀可能有所影響。
“我們出去吧。”遲東來沉聲說完,率先轉身離開。
回到普通病房後,遲宴臉色陰沉地關上門,低聲問道:“剛才你們注意到了嗎?遲忘掙扎的時候,只有手臂動得厲害,兩條腿完全沒有動。”
“是不是因為腿上打了石膏固定的關係……”任傾涵的聲音越來越小,她意識到了自己的自欺欺人,就算打了石膏,也不至於完全不能動……
這一刻,病房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剛才那一幕,所有人都見識到了遲忘那非一般的自尊心,如果真的出現後遺症……遲忘又該怎麼辦?他們又該怎麼辦?
第五十九章
遲忘轉出ICU的時間比眾人想象中的早,畢竟就如醫生說的,他作為賽車手,身體素質強於普通人太多,所以恢復能力自然也比普通人好得多。
“賀與行。”遲忘躺在病床上,側過頭,喊了一聲坐在旁邊,正抱著膝上型電腦工作的賀與行。他現在已經不需要氧氣面罩,說起來話順暢了許多。
賀與行一聽到遲忘的聲音,趕緊將電腦放到一邊,問道:“不舒服嗎?”
賀與行辭去了傳媒公司的工作,還好他專業所學的副業一直沒有丟,就算沒了正職,靠兼職接單也能養活自己,只是一邊照顧躺在病床上的遲忘,一邊還要工作,有些辛苦罷了。
“沒有,只是覺得奇怪。”遲忘看向賀與行的眼睛氤氳著一層茫然的水霧,“為什麼……我的下半身沒有知覺?不是已經沒用鎮痛泵了嗎,我上身的傷口會痛,但是下半身,一點感覺都沒……”
賀與行呼吸一窒,之前ICU裡,遲忘因為麻藥反應失控,遲宴就已經發現了他的雙腿不能動彈。但那時,大家心裡還保留著最後的僥倖——或許只是一時沒有恢復呢?所以遲忘沒有察覺,他們便不主動詢問。
“我叫醫生來給你看看好不好?”賀與行扯動唇角,想對著遲忘露出溫柔的微笑,只是他臉頰突然莫名的僵硬起來,一個笑容被他做得十分牽強。
“好。”遲忘此時已經無暇關注賀與行的神情,他滿心都是對自己下半身無知覺的慌張無措。
賀與行按了呼叫鈴,遲忘的主治醫生和護士們很快就趕了過來,賀與行和醫生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便站起了身,對遲忘說道:“我出去打個電話,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就和醫生說。”
退到病房外之後,賀與行撥通了任傾涵的電話,在對方接起來後,他直截了當地說道:“遲太太,遲忘他說下半身沒有知覺,我已經叫醫生過來了,你們……”
他話還沒說完,病房中已經傳出遲忘歇斯底里的怒吼:“你說什麼?半身癱瘓?滾——滾——我不要你治!給我換醫生!”
賀與行顧不得還在通話中的手機,衝回病房,和護士們一起按住情緒激動的遲忘。
“他手上的留置針已經被他弄掉了,不要讓他的手再用力。”護士們見賀與行過來,一邊最接近遲忘的位置讓給了他,一邊囑咐道。
賀與行壓住遲忘的手腕前,結結實實捱了遲忘幾拳,卻不敢閃躲,反而俯身將遲忘抱住,急促地低語道:“遲忘,冷靜,冷靜下來,現在具體情況還不能確診,需要等你手術恢復好了,再做進一步的檢查和治療。所以,你冷靜下來好嗎?”
因為之前醫生就直言不諱了遲忘癱瘓的可能,所以他們已經問過後續的治療方式,賀與行將醫生當時的話,複述給了遲忘聽,可這並沒有減輕遲忘的暴躁,反而如同火上澆油。
“你已經知道了?你們都知道了我會癱瘓?你們把我當個傻子一樣矇在鼓裡是嗎?”遲忘聲嘶力竭地問著賀與行,而賀與行除了更加用力地抱住他,找不到別的辦法。
“遲少爺,這種無法下定論的事,提早告訴你,只會影響到你傷勢的恢復……”醫生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解釋著。
“無法下定論?我的雙腿完全不能動了,還要什麼定論?”遲忘此時就像一隻刺蝟,毫不留情地用刺扎著每一個靠近他的人。
“可能只是暫時性的,遲忘,你冷靜下來,再這樣下去傷口會裂開的。”賀與行的語調幾近哀求,他想過遲忘要是癱瘓了,會是怎樣的場景,但真的發生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是多麼的無能為力。
“可能?”遲忘對他的話嗤之以鼻,“賀與行,我絕對不會接受這個結果,如果癱瘓我還不如去——”
“不準說這樣的話!”賀與行低吼著打斷了他,“不准你這樣說!不管結果怎樣,都還有改變的可能,我絕對不允許你就這樣放棄你自己。”
遲忘更加激烈地反駁:“我不要變成這樣的廢物!”
遲忘的情緒越來越激動,醫生無法,只能趁著賀與行吸引了遲忘全部注意力的時候,給遲忘注射了鎮靜劑,讓他重新陷入沉睡……
“醫生……他……真的沒有知覺了嗎?”賀與行放開了身體漸漸變得柔軟無力的遲忘,直起身,將最後的奢望寄託在了醫生身上。
醫生點了點頭,“剛才已經檢查過了,他腰部以下確實已經失去了知覺,接下來你們需要好好疏導他,畢竟他這樣的狀態,完全不利於病情的康復。”
“除了雙腿不能動,還有什麼影響嗎?”遲宴比遲東來和任傾涵還要先趕來,得知遲忘確診半身癱瘓,他的反應要比賀與行冷靜得多,大概要是連他也跟著手忙腳亂,就沒有人能夠冷靜應對接下來遲忘崩潰的情緒了吧。
“排洩也會受到影響,小便可以像現在這樣,繼續插著導尿管,大便的話,只能定期灌腸了。”醫生說到這裡,為難地看了一眼遲宴和賀與行,“要讓遲少爺接受這樣的事,可能會很困難,但目前看來,只能這樣,後期透過治療,情況有改善的可能,以及我建議,最好為他安排一名心理醫生。”
賀與行覺得心裡更涼了——這豈止是“很困難”,遲忘一個因為麻藥反應,在陌生的護士面前嘔吐都無法接受的人,要讓他接受自己不僅雙腿無法動彈,不能行走、更不能開車,甚至連大小便都不能自理?這是何等的天方夜譚。
“我知道了。”遲宴還是一如既往地沉著,“遲忘應該不希望被外人知道這些事,所以暫時不用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