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抱在一塊兒說話,那廂,顧江氏身邊的管媽媽挑簾子進了門,嘴裡的“姑娘、姑爺”還沒喊出口,沒成想便撞見了這如膠似漆的一幕。
顧熙言一抬眼,忙從蕭讓身上跳了下來,桃腮緋若煙霞。
管媽媽在顧江氏身邊兒呆了幾十年,內宅諸事什麼沒見過?這點兒臉皮兒還是有的,略緩了下,便笑著衝顧熙言和蕭讓傳話。
“姑娘、姑爺……老太太叫姑娘去鶴壽堂說會子體己話。”
蕭讓面色如常地從椅子上起身,以手握拳放在唇邊輕咳了下,“既是如此,夫人快些去吧,別叫祖母等急了,本候也要去書房和岳丈議事了。”
顧熙言瞥了蕭讓一眼,只覺得他是隻披著羊皮的狼,人前一本正經,人後吃人不吐骨頭那種。
……
鶴壽堂。
顧老太太打量了顧熙言幾眼,頗為滿意的點點頭,“氣色確實好了不少,想來是聽進去話了,知道好好的保養了。”
顧熙言彎了粉唇,糯糯地控訴道,“祖母,你是不知道,王媽媽、紅翡、靛玉為了提醒我用補品,整日裡掐著時辰“投餵”孫女兒呢!”
說罷,她捏了捏自己的小臉兒,“您瞧瞧,熙兒都胖了一圈兒了!”
王媽媽笑著躬身道,“姑娘懷著孩子,身體的康健乃是一等一的大事,老奴和底下的丫鬟們萬萬不敢懈怠。”
顧母嗔怪地看了自家女兒一眼,道,“是這個理兒。”
顧熙言笑了笑,又和顧母、顧老太太說了紅翡嫁人的事兒,顧母、顧老太太聽了,皆說那位秦公子有情有義,紅翡為人得力忠厚,想必能成一對良配。
正說著話,顧老太太突然一陣輕咳,管媽媽忙遞過去一盞枇杷露,顧老太太飲了兩口,又問,“侯府請封的事兒皇上可批下來了?打算何時啟程?”
方才一家人熱熱鬧鬧地用完午膳,在花廳裡,蕭讓鄭重其事地向顧父、顧母和顧江氏說了請封地離京的事情。
顧家人聽了顧熙言和蕭讓要舉家遷往兩浙一代,還要請封地,皆是吃了一驚。
顧家人並不知道元寧長公主的事兒,心下略一想,皆以為是蕭讓經歷了這場奪嫡的戰事,不想再摻和到權勢爭鬥裡了。
一家人又聽了蕭讓說了兩浙一代風土人情,知道他請封出京並非一時興起,而是思量周全之舉,倒也點了頭。
顧熙言道,“侯爺昨兒個進了宮,和皇上說了這事兒,皇帝應承了此事,當場便下了口諭,現在欽天監和禮部正在擬旨準備封地之禮,約莫著正經的封禮過兩天才能頒下來。至於啟程的時日,怎麼著也得一個月之後了。”
顧熙言說著說著,顧老太太就紅了眼圈,“你家侯爺是個手攬大權慣了的,平陽侯府世代沒有離過盛京,想必自打淮南王妃出了事情之後,他才有了請封出京的念頭吧?傻丫頭,他是怕將來有一朝護不住你啊!”
“雖說離了盛京你們小兩口能清靜不少,也不必受過多束縛,可是終究是突然了些……好歹等你腹中孩子出生再說……”
顧熙言聽得一陣鼻酸,腦海中突然想起來那日蕭讓問她想不想要著萬里江山的場景。
倘若她當時點了頭,恐怕蕭讓真的會傾其所能,把這萬里江山捧到她面前。
“從小到大,除了在扶荔山上養病的兩三年,你就沒離開過父母親身邊兒……如今竟是要去到那麼遠的地界,以後想見你一面都難得很!”顧母說著說著,便抹起了眼淚。
這麼一哭,屋子裡的丫鬟婆子也都一邊兒勸著主子,一邊兒低泣著。
顧熙言上前坐在錦榻上,挽著顧江氏,紅著眼眶安慰道,“祖母,母親。”
“雖說是外封,可封的乃是兩浙一代,比起東南、西北而言,距離盛京也不遠,祖母想熙兒了便去信一封,熙兒會經常回來看望祖母的。兩浙風景秀麗,氣候宜人,祖母也能時常去住些時日!”
“況且,封地的州府離越州扶荔山極近,熙兒也許久沒有見過外祖,以後可以時常待祖母上山去探望他老人家。”
顧老太太心裡好受了些,道,“我這糟老婆子才不去礙你們的眼!”
說罷,又對顧母道,“罷了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們過得安安穩穩的,我和你爹孃、你哥哥,才算真的放心!”
那廂,顧府書房裡,顧老爹正一手掩面,一手拍著蕭讓的肩,老淚縱橫地囑咐著自家姑爺將來到了兩浙如何如何,悽慘的氛圍和鶴壽堂相差無幾。
哄好了顧母、顧老太太,時辰也差不多了,顧熙言和蕭讓辭行,顧父要留兩人在府上用飯,蕭讓道,“今日淮南王離京,本候攜熙兒為王爺送行。”
淮南王妃離世的事兒盛京城中一度傳的沸沸揚揚,人盡皆知。淮南王更是要親自護送淮南王妃的骨灰前往柔然安葬。
顧父知道蕭讓和淮南王一向交好,便也不再勸兩人留下,只道,“代府上請王爺節哀。”
第113章 太平令
暑盡秋來,遙望十里長亭,偶有晚風拂柳。
“咱們十三歲那年,送父親們出征,也曾在一塊兒對著這長亭垂柳喝酒,喝的便是這一品桃花釀。”
淮南王拿起天青色的酒瓶,手上一頓,勾起了過往記憶。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蕭讓沉吟片刻,道,“勸你的話我不想說,只一句,過往的悲歡離合再濃烈,咱們終究是要向前看的。”
說罷,他抬手叫人抱了襁褓裡的孩子上前,“孩子的名字,還是得你這個做父王的來起。”
淮南王沉默片刻,方道,“就叫李承祉。她還未牙牙學語,便沒了母親,此後願她常伴祖母,承歡膝下,福祉綿長。”
蕭讓點點頭,“是個好名字。不知王爺今日一去,何時是歸期?”
淮南王望著遠處似血殘陽,晚霞萬里,頓了半晌,才笑道,“公主生前曾說過,她活著的時候,跋山涉水,陰差陽錯的嫁到王府之中,雖然和本王鶼鰈情深,情意相投,終究是遠離故土。她說,若是死後,想重歸故里,將自己的骨灰撒在柔然的沙漠之中,和這萬古河山永存。”
“此去,本王想親手把王妃以柔然之禮安葬了,然後再親眼看一看她跟我說過無數次的塞外風物。”
既然她先一步走了,他只能用以己之眼,去看遍她曾看過的風景。
蕭讓聞言,神色已是不忍。
顧熙言聽到此處,亦是沉痛非常,“王爺,承祉尚在襁褓之中,她已經沒了母親,父王怎能不再身邊?”
“承祉的眉眼長得像極了公主。”淮南王苦澀一笑,“每每看見她,我都忍不住想起公主是為本王而死。”
說來可笑,回京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