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麼會沒有想到?
碳酸鋰是戒毒者常用的治療藥物,同時也是抑鬱症、躁鬱症患者常用的精神藥物。
那個答案曾經就在他眼前,被清楚明白地寫入了舊七處報告中,但他忽略了它。
【在戒毒時,你的母親對鋰元素表現了非常強的適應性,或者說抗性,普通人的極限劑量往上增加二十七倍,才能夠讓她收穫一些細微的療效。】
【但是很可惜,我們一直沒能尋找到你母親身上這種稀有的——鋰元素耐受的基因鏈條,如果我們能找到,大範圍進行基因種植,我的作品應該會更多,而不是隻有你一個。】
【你遺傳了你母親鋰耐受性,我們決定對你進行修改。在你三歲前,我們對你的大腦進行了連續的量子搭橋。當然,這活動會對你本身的記憶產生一定的影響。】
【最初我們是很高興的,因為手術成功了,但是後來,我們又慢慢地失望了起來——你五歲之前的表現實在是平庸至極,並且沒有任何開始思考的跡象。考慮到這個情況,我們對你進行了一些人工干預,讓蝴蝶效應促使你往前走。】
【但是,你仍然令我太失望了,林水程。】
【我對你的期望是天才,你用了一年不到的時間做出了演算法,確實很天才——但是這並沒有什麼用,這不是我期待的。】那聲音裡終於顯示出了一點情緒,彷彿無奈,【我們投入了這麼多成本的神,誕生了二十多年後,給我們送來了一套五年前就被我們淘汰的蝴蝶演算法。】
林水程咬緊牙關,混亂的情緒淹沒了他,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渾身都在發抖,牙齒格格作響,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你們,殺害我的家人和愛人,只是為了一個演算法。”
【林望不肯交出你,我們只好採取一點強硬的手段;楚時寒同樣,他年輕、善良、有衝勁,卻沒有掂量一下自己的斤兩,我們也採取了一點措施。
【這些事件中,也有促使你抑鬱的想法,這也在我們的計劃之中。畢竟你如果服用碳酸鋰的話,可以繼續方便粉飾太平,為我們爭取更多時間。但是你錯就錯在不該跟著蹚B4和量子安全牆的渾水,明白嗎?】
【你的母親是個天真的女人,她以為我們同意把你送出組織,就代表一切安全了。而你同樣,你天真得以為事情過去了,可以和你的心上人雙宿雙飛,逃避你應該面對的一切——你生來就是RANDOM的人,註定也要回到RANDDM的懷抱中。】
【第五個問題,林水程。】
林水程慢慢抬起頭,這一次,系統的聲音不是來自頭頂的擴音器,而是來自這一扇門的對面。
“請回答:站在你面前,和你一牆之隔的我,是誰?”那聲音溫潤儒雅,只是透著微微的病態和憔悴,這聲音林水程前幾天剛剛聽過。
第 105 章
尾聲04
面前的大門緩緩開啟, 外邊的天光透入,他熟悉的、敬重的人影出現在外面。
楊之為一身筆挺的西服,模樣溫潤儒雅, 病痛侵蝕著他的身體, 他的膚色透露著一種不正常的乾癟和灰敗, 整個人都失去了血色,但他的眼神依然銳利溫和, 和他當年在講臺上的神情一般無二。
——那時候林水程下課後去找他, 十七八歲, 初進大學,家庭剛剛被摧毀。他帶著他那股子執拗問他問題;而楊之為的眼神看穿了他的急切和窘迫, 也看出了他眼底生長的野心和期待。
他直接問他:“你想跟著我做實驗嗎?”
那是林水程高三後所有的昏沉、灰暗的記憶中, 在楚時寒之前, 第一抹明亮的光。
林水程眼前一陣一陣地發灰,彷彿自己的精神已經從□□中剝離, 全世界所有的聲音都離他遠去。
這是最後一道門了, 外邊下著大雨,風和溼潤的氣息透過門拂過。
楊之為撐著傘,注視他的眼神溫柔得幾近悲憫:“這不是你的錯, 孩子,從你帶著鋰抗性的基因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你是與眾不同的那一個,你是我們創造出來的神。你是第704號, 在你之前,我們還給許多嬰幼兒做了實驗, 但都沒有你成功;在你之後,我們也嘗試復刻更多的實驗品, 研究你基因中那些可以破解的優秀編碼,進行和你相似的嬰幼兒初期行為培養,但我們得到的都是贗品。你,只有你,是獨一無二的,我最完美的作品。”
林水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半天之後,他聲音顫抖得幾乎聽不清:“為什麼,老師,為什麼。”
“如果你問為什麼。”楊之為輕輕說,“禾將軍四十年前為野心建立七處的後果已經脫離她的掌控。她創辦七處,集合所有科研領域核心人員,讓七處獨立於整個聯盟政治體系外。她認準了聯盟未來的資源傾斜方向,想要突破科技倫理來取得她要的發展——全方位的人類基因改造,真正意義上的抹除天才,消滅疾病。而實現這一切,靠她一個人不可以,她要找到一個和她擁有共同目標的人,作為她的劍來完成這一切,同時剔除她的眼中釘——比如傅青松帶領的傅氏軍工科技,她認為他們遲早有一天會威脅國家安全。”
“那時候我二十歲,博士畢業,剛剛開始原子領域的研究。她給我打了一個電話,那天的天氣就和她找你那天的天氣一樣美好,玻璃花房中,她選擇我成為這個人。”
楊之為輕輕說。“只可惜事與願違,禾將軍一生獨斷專行,卻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聽她的話。比起為聯盟做貢獻這種毫無意義的言論,更多的人更願意聽從神的聲音——而所謂神蹟,只是我無聊之下隨便做出的蝴蝶效應模型而已,這一點很有趣。後來她意識到控制不住我了,她開始尋找第二代的科研代言人,並且急切地想要想學術界下手,很可惜,並沒有成功。”
林水程還是喃喃地重複著:“為什麼……”
“如果你問我。”楊之為眼底的笑容終於慢慢消失了,他又恢復成了那個實驗室中嚴厲沉穩的導師形象,“還記得我每次讓你們進實驗室之前,要做的一件事是什麼嗎?”
那一剎那,林水程彷彿回到了以前——半年前的時間,回憶起來卻彷彿好幾個世紀那樣漫長。
他們有過一模一樣的對話,在那個薄荷煙香氣包圍的深夜。
他沙啞著聲音說:“……滴定。酸鹼……中和試驗。鹽酸和氫氧化鈉,指示劑,酚酞,甲基橙。”
“滴定,配位,氧化還原,沉澱,EDTA……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