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埋了,他帶著他們到了玉華山,到了第一次他見到玉孃的地方。那個時候剛好是春暖花開,他就在落櫻下面挖了土,把他們莊重的放了下去。
他不願意用鐵鍁,也沒有用劍,就用手一點點的抓撓,直到雙手都讓磨出了血,磨掉了肉,可是在痛失所愛的痛楚面前,這樣的痛苦只能讓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是活著的。
帶著對玉娘和對孩子的愧疚苟活,他勝了,保住了自己劍□□聲,也敗了,敗的一塌糊塗。
他覺得玉娘和孩子都會恨他,於是一方面愧疚,一方面也懷著自己對自己的恨意,十幾年啊,日日夜夜的折磨,十幾年都這麼過來了。在失去了他們之後他才後知後覺,什麼劍□□聲,什麼南宮山莊,都不重要,可是一切都已經晚了。可他最後還是不能追隨他們而去,因為他怕無人給妻子的墳頭除草,沒人給她逢年過節的燒把紙錢。
彌生身上只著了一件單衣,但是他把劍穗放進了脖子上的護身符袋裡,於是就扯落了下來,遠遠的遞著給面前的男人看。
“這是孃的遺物。”
雪白的羊脂玉在光下散發著美好的光暈,碧綠色的劍穗卻因為時間太長了是有點暗淡了。
南宮寒走過去拿起來來的時候就認出來了:“這確實是她的。”
玉孃的手極巧,編出來的劍穗好看極了,輕輕扯落了其中的一根,解開絲線,就露出了一根被包覆住的頭髮絲。這個裡面的每一根絲線後面都包著南宮寒的頭髮,是他出行的時候割下來給玉孃的一撮頭髮。
玉是他曾經得的一塊好玉,給了玉娘,說是要留給以後的孩子。
他輕輕地撫摸著,把臉貼在了玉上,玉還帶著一些屬於少年的體溫,他冰涼的心被這一絲的溫度給暖化了,化成了一灘水。
“如果爹還是不相信的話,那就滴血認親吧,如果血是能夠相融的就能證明我是您的孩子了吧。”
彌生看他似乎還是不相信的樣子,就拿過了掛在床頭上的刀,作要割破手指然後放點血出來滴血認親狀,他是認真的,手指已經割破了並滲出了血珠。
南宮寒到了現在這種地步哪還有什麼不信的,少年一臉失血過多的蒼白之色,胸前的紗布因為動作過大已經微微的滲出血跡了。
他瞬間就心疼了起來。
重新替少年包紮好,之前的傷口是小二幫忙包紮的,他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的,但是現在一看,確實是程度可怖,氣的南宮寒面色都直接變了。
少年的身體單薄,面板極白,白的都有一點點的病態,因此遍佈的傷口就顯得格外的觸目驚心。
“可惡,昨晚的人跑了一個,怪我。”可恨那些黑衣人自殺的快,恨自己昨晚沒有全力挽留住那個逃跑的,其實如果他昨晚如果盡了全力,沒準是能夠留下那個人的,於是劍神又開始懊悔了起來。
“爹你別自責,昨晚那些人的身份,我大概可能是知道的。”彌生穿上了一件新的裡衣,重新又躺在了被窩裡。
“說起來那個人爹你也認識,可能關係還匪淺。”
“那個人是,爹您的舊時老友,聶勝,也是我的師傅,而我的身份是什麼,他也一直是清楚的。”
“我知道您在之前帶走了娘和我的屍骨,但是孃的不是孃的,我的就更不用說了。”
“娘在我五歲之前日日教導我,我都把這些全部記在了心上了。”
夜幕已經降臨,寒春的時候的晚上還是挺冷的,但是再冷恐怕也沒有南宮寒的心冷。
他聽到了什麼?
“娘是被聶勝玷汙了之後才自殺的,她根本不是血崩。”少年黑色的瞳孔和又大又圓的眼睛和玉娘如出一轍,他說出的話卻像是惡魔的低語,他的玉娘是怎麼被玷汙的,他的玉娘是怎麼萬念俱灰的把孩子養到了五歲就自殺的,他的玉孃的那幾年是多麼的絕望啊。
南宮寒胸口憋著一團纏纏綿綿的氣,像是一團越脹越大的棉花,泡了他的心頭血就在心口那裡不斷地膨脹了起來,直把他憋的似乎要死過去,軟軟的就半趴在了床上。
彌生的臉色變了,抓緊時間封住南宮寒身上的幾處大穴,防止他全身血液逆流導致的經脈錯亂,又用自己柔和的靈力輸入到他的身體裡,梳理液化他因為憤怒而糾纏到一起的內力。
經脈暢通,南宮寒的臉色也沒有之前那樣的泛著要死的青色了,但是他的想要活下去的慾望卻因為這個而喪失了,彌生擦擦冷汗,哀叫了一聲。
“爹,你要好好活著,你要殺了那聶勝,你要給娘報仇。我已經沒有了娘了,我不能沒有爹了,我等了您十六年了,才把您盼來。”
南宮寒緊緊咬著的牙關才暫時放鬆了一點,他吐出了一口又濁又混的氣,因為極度的憤怒而不斷的粗聲呼吸著。
片刻之後,這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也嗚嗚的哭了起來。
他哭了半晌,眼淚流了一臉,但是似乎終於活了過來。
“好,報仇。”因為妻子俱亡而喪失了所有生機的眼睛裡,因為報仇的希望而泛出了一團憤怒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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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南宮寒昨夜情緒悸動的痕跡就一點也不剩了,他似乎又變成了彌生第一次見的那個疏離高遠的高人。
他去彌生的房裡見到彌生的時候才微微緩和了表情。
彌生睡覺很老實,傷口還是完好的,沒有滲血,昨晚上也沒有發燒,只要等它滿滿的結痂去痊癒就夠了。
他給彌生端了飯菜,放到了床上,看他吃完。
少年這個時候正是吃的最多的時候,但是彌生吃的越多他就越高興,父子兩個刻意避開了玉孃的話題,隨意的聊了聊。
裴卿的經歷無聊,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人生,但是南宮寒這個時候正是父愛氾濫的時候,聽著那些童年的趣事也心裡軟軟的。
彌生不會講故事,十二歲之前的他就更是隻有記憶,講的就挺平直無聊的,連自己天賦不好練不好刀都說的格外的風輕雲淡。
南宮寒才知道他是從小就練刀而不是練劍的,那聶勝是存心要把他養廢。
加上他也總是在說什麼門裡的師兄弟都欺負他的事情之類的,南宮寒也就先入為主的認為他是武功平平。
他拉過彌生的手把了把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