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曄說著,手已經伸到對方頸項間,順著衣領滑進去,他彎起眼角:“今天怎麼這麼乖?來,小尾巴呢?搖一個給我看看好不好?”
話音未落,白曄的手就被一股大力扣緊了,接著他感到手腕一疼——小狼狗咬住了他。
白曄渾然不知疼似的,嘴角笑意不減,語氣卻放軟了:“好了,小狼崽,我不欺負你。今天臨時加班,回家晚了,我錯了,進屋再收拾你白爸爸成嗎?”
小狼狗——梁沛面無表情地看了白曄一眼,鬆口了。
白曄開啟門,一進屋就踩到一樣東西,是一根細細的銀鏈子,上面穿著一把鑰匙。
這是他家裡的鑰匙,本該老老實實地在小狼狗脖子上待著。
他用小指將鏈子勾起來,不動聲色地坐到沙發上,對梁沛吹了聲口哨,道:“小狼崽,過來。”
梁沛頓了一會兒,慢悠悠地挪到沙發邊,他頂著白曄的目光沉默了片刻,忽然眸光一閃,直接撲到了白曄身上。
睡衣寬大的領口垂落到白曄鼻尖,少年人漂亮的鎖骨恰到好處地收進眼底,視線往上移,是線條利落的喉結,往下移……
真是個微妙的位置。
梁沛的鼻息重重地打在白曄的臉上,他的情緒好像有點激動,白曄知道這個時候不應該招惹這隻小狼崽,可是他卻不知死活地笑了一下。
“嘶——”
這一笑就好像一點火星掉在了蠢蠢欲動的乾柴餘燼上,梁沛壓下來,白曄眼前短暫一黑,脖頸上的疼痛使他回過神來。
梁沛的牙齒咬在他的大動脈上,只要再用上幾分氣力,就能——
他的頭髮和呼吸一道蹭過白曄的頸項,白曄的手不知何時繞到了他耳後。
白醫生手上功夫拿捏得很靈巧,他側過臉在梁沛的耳垂上親了一下,這個時候,掛著鑰匙的銀鏈子恰好扣在了梁沛的頸項間。
梁沛怔了怔,鬆了嘴,從沙發上滾下來。
白曄坐起來,盯著梁沛,道:“狼崽子,長本事了?鑰匙往屋裡一丟,人往門口一坐,搞得可憐兮兮的,故意給我鬧心是不是?嗯?”
梁沛一聲不吭,垂下眼睛盯著地板。
不聲不響的,看樣子是默認了。
“……小白眼兒狼,你怎麼不乾脆咬死我呢。”白曄一不留神,不小心瞥見他眼尾的一線紅,心驀地軟了,有氣也撒不出,無奈地點了一支菸。
誰知梁沛忽然渾身一震,徑自轉身跑了。
房門在白曄眼前“砰”地關上,他聽見了上鎖的聲音。
白曄眼皮一跳。
壞了,狼崽子真生氣了。
3.春潮·二
2019-04-12 11:46:07
關於小狼狗為什麼生氣,白曄大概知道一點。
昨天休假,王韜帶了幾個朋友來他這兒玩,當時砰砰的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梁沛就躲進房間裡去了。
王韜喝了點酒,稀裡糊塗地去敲梁沛那間房的房門,白曄攔住了,跟他說,他家的小狗在屋裡睡覺。
梁沛一直沒出來,午飯也沒吃。白曄好不容易把王韜和他那幫狐朋狗友送走了,才千哄萬哄地把人給哄了出來。他家的小狼狗一開啟門,就把腦袋埋在他肩窩裡,抱著他半天沒說話。
小狼狗不喜歡他帶人回家,不喜歡他說自己是“小狗”。
好像還不喜歡他抽菸。
白曄盯著鎖得死死的房門,有些牙疼,後悔自個兒高中那會兒沒拜對門的開鎖王為師,導致如今只能望門興嘆。
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白曄把兩盒菠蘿蜜從購物袋裡取出來放在桌上,洗了刀切哈密瓜。接著從冰箱裡拿出兩個雞蛋,攪勻了加鹽和水,做了道水蒸蛋。白曄左手剛將小青菜扔進水池裡洗,右手已經從冰箱裡取出一塊牛肉,十分嫻熟地裝出“家庭煮夫”的氣質。
幾道菜炒好端上桌了以後,白煮夫揭開砂鍋蓋,老鴨湯的香味溼漉漉地撲鼻而來。他舀了一湯碗,嘚啵嘚啵地踏著小碎步坐在了餐桌邊,好像自個兒真上得廳堂又下得廚房似的。
“小狼崽,開門,吃飯了。”
沒有動靜。
白曄無聲地嘆了口氣,往嘴上抹了把蜜,改口道:“小乖乖,爸……我錯了好不好?你出來,我隨你怎麼咬行不行?”
毫無反應。
“……我保證以後不帶外人來家裡,不叫你‘小狗’,不抽……少抽菸,好嗎?”
“……”
白曄說得口乾舌燥,朦朧間覺得自己這幾嗓子喊出了熟悉的配方。
他冷靜下來想了一會兒,恍然間明白了。
這他孃的怎麼整得跟失足丈夫哄媳婦兒似的?
而且這小媳婦兒脾氣還挺大,“犯了嚴重錯誤”的老丈夫哄不好。
“是不是非得要我寫個懺悔書裱起來掛客廳裡,他才肯搭理我?”白曄悻悻然想道。
白曄一個人坐在餐桌邊上,吃了一塊菠蘿蜜,覺得味同嚼蠟。
簾子被吹得飄起來,空氣潮溼而悶熱。
白曄出了會兒神,恍惚間想著:當初可是他巴巴地賴著我的,我怎麼越混越回去了?
白曄和梁沛是在兩年前的早春遇到的。
那個時候,剛當上科主任的白曄下班後經常在芍陽大道上散步,提前過上了“夕陽紅”生活,就差早晨跟著小區樓下那幫大爺一塊打太極了。
他經常在夕照漫天的時候看見一個少年。
那個少年走路的時候總是低著頭,眼睛盯著路面,好像對誰都漠不關心。他身量頎長,清清瘦瘦的,夕陽給他的側臉、耳朵還有頭髮鑲上暖紅的金邊。
白曄曾經在與他擦肩的時候,想象他的面目、聲音、眼尾的形狀……然而這個少年留給他最深的印象是——他身上有一點淺淺的香味。
白曄第一次看見梁沛的臉,是在一個微雨的夜裡,四下裡潮溼一片,梁沛光著腳倚靠在路燈底下。
白曄摸到他紮在腳底的釘子的同時,看見他眼尾的一點淚痣。
那淚痣一尾小魚似的,“撲通”跳進他眼裡,平白攪得心神盪漾。
所以往後很多天,白曄在看見這個少年的時候,會追上去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說話。大多數時候都是白曄唱獨角戲,梁沛好像從來沒有轉過臉認真地看過他。
梁沛慣常沉默寡言,白曄難得撬開他的嘴,得到的往往是惜字如金的隻言片語,標點符號都吝於加。
因此一年後的一個雨夜,春雷滾滾,白曄在家門口撿到梁沛時,幾乎懷疑自己在做夢。
梁沛說,我願意為你搖尾巴,你可不可以把我養在家裡?
他說話的時候,雨水從眼睫掉落,順著臉頰滑下來,淚痕似的。
·
屋子裡忽然明晃晃地亮了一下,白曄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