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點時間總能找到令人滿意的東西,就像是個充滿翡翠瑪瑙的神秘寶庫。
兩人很快就到了地方。
走了一會兒,許嘉讓看中一家面積挺小的手工作坊店,有很大的玻璃櫥窗,暖黃的光從窗戶裡透出來。
“啊,這家店?”薩塞爾有些驚訝。
“你來過?”許嘉讓推開店門,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隨之響起。
“這家店的老闆是中國人,是個創意工藝品藝術家。”塞薩爾跟著走進店,說道,“記得王老師曾一力推行的素色園區麼?曾經這家店的老闆也是園區裡工作室成員之一。十年前王老師……過世後,就離開了中國。”
許嘉讓頓了一下,沒有接話。
“說起來,許,王老師過世後那個園區是你家投資運營的吧?”
許嘉讓正端詳陳列品,聞言,淡淡說道:“前段時間已經撤資了。”
薩塞爾愣了一下。
許嘉讓最終在另一家有些年頭的古董店,買了一盞古銅的燈。
燈不點亮時,和尋常的銅燈沒什麼區別。但一旦點亮,房間裡會出現精緻的光影圖案。
這是一幅中世紀尋常人家共進晚餐的圖畫,三個孩子坐在桌邊吃飯,母親拿著一籃麵包分發給他們,父親則往溫暖的壁爐新增柴火。看起來很溫暖。
許嘉讓記得宋果的父母早逝,也記得她說過不喜歡黑暗狹窄的小空間,覺得很冷。這盞燈也許能在夜晚給她帶來一點光。
薩賽爾原本正琢磨一幅掛毯,一轉頭,看到許嘉讓拿著銅燈看的神情,突然有種被震懾的感覺。
他一直相信情緒的展現和情感的表達是藝術的本源。
這一刻他看到了本源。
第二天清晨,上飛機前,塞薩爾來送機。
“很高興能再見到你。”薩塞爾和許嘉讓分別前說道,“許,雖然你和我想得不太一樣了,但我依舊祝福你一切順利。”
許嘉讓嗯了聲,笑道:“謝謝。”
“這個給你。”薩賽爾把一張照片遞給他,然後揮了揮手轉身離開,“許,我喜歡從前的你,有緣再見。”
直到上了飛機,許嘉讓才把照片翻過來看。
這是一張舊照片,當年薩賽爾來中國時拍的,照片有四個人,薩賽爾、王庭華、少年時期的他、還有王庭華的另一個學生。
許嘉讓看了幾秒這張照片,最終目光落在了那另一個少年。
儲昀。
這個名字時常出現在各種雜誌上,國內最具影響力的鬼才青年畫家。
他的風格陰鬱又獨樹一幟,因為容貌出眾,所以擁有不少粉絲。
粉絲們叫他“魔王”。
他看過他出名的第一幅作品,那幅畫叫綠色火焰。畫面基調陰暗,人體被綠色的火焰纏繞。
在神話裡,綠色的火焰象徵嫉妒纏身。
許嘉讓把照片翻回背面,往後靠在椅背上閉眼小憩。
綠色的火焰。
他和儲昀都算得上是王庭華的學生,雖然他極少能上課,但很偶爾的,兩人還是會同在王庭華的畫室裡練習。
那天他率先畫完了王庭華佈置的作業,出門買了點吃的回來。
進門時,儲昀正盤腿坐在窗臺上,手裡拿著他的畫。天氣很陰沉,少年看起來也陰沉沉的。
“幹什麼?”他懶洋洋地走到儲昀面前,抬手抽回了自己的畫。
“剛才,我想把調色盤潑在上面。”儲昀抬頭看他,露出了抹惡劣的笑意。
他了然地挑了挑眉,無所謂地笑笑:“哦,用憤怒掩飾無能。”
儲昀一怔,差點跳起來打他,這人嘴巴刻薄得討嫌。
“你現在這樣,表達出來會很有趣。”許嘉讓琢磨了一會兒說道。
儲昀面無表情地跳下窗臺,拿了一盒顏料往許嘉讓身上潑。
“許嘉讓,你一定會變得越來越沒勁兒。”儲昀笑嘻嘻地反過來嘲諷他。
許嘉讓睜開眼,看著飛機的金屬頂棚,突然覺得身上沾染的那些顏料似乎燃起了綠色的火焰,也許從看到儲昀的成名作時,火焰就已經轉移到了他身上。
他皺了眉,把照片扔到了一邊。
***
趙歌行忙了一個下午祭祖的準備工作,有些疲憊,晚飯後回到房間裡準備稍微休息一會兒。
他看著天花板,突然思考起一個問題,他有多久沒有因為做事而感受到疲憊了?
很快他就睡著了。他做了一個夢。
趙歌行幼年時學習天賦算得上不錯,算術和外語尤其好。別的小朋友半天解不出來的題,他很快就能想到答案。
傍晚,他趴在家裡的沙發上寫作業,大概三十分鐘把一張卷子做完了,對了答案,只錯了兩道。
趙石青過來看了一眼卷子,不滿意地說道:“為什麼那兩道題錯了?”
趙歌行愣了一下,他覺得自己做得不錯,於是說道:“其他人對的不會有我多。”
“不要看對的九十八道題,你應該把注意力放在錯了的兩道上,你為什麼沒能把那兩道也做對?”趙石青批評道。
趙歌行抿緊嘴,移開與父親對視的目光,轉頭將視線落在牆上。
趙家的客廳富麗堂皇,牆上掛著九幅畫。那是趙石青從前買的。而這些畫,在幾年時間裡,陸陸續續地換過其中的幾幅。
最初趙石青換了第五幅,因為覺得原先的那幅水準比不上其他八幅。換好後,過了一年,第九幅又被換了更好的,再然後,又過了一年,這次輪到的是第三幅。
於是它們顯現出一種奇怪的緊張感,面目全非。
“你好好反思一下吧。”趙石青把卷子扔還給趙歌行,然後就回房辦公了。
趙歌行沒有接卷子,卷子落到了地上。
一旁的傭人走過來,撿起卷子要遞給他,他也沒接,站起來去櫃子裡拿了火柴盒。
他劃了一根火柴,直接點燃了那張卷子。
傭人被嚇了一跳,“啊”地一聲把燃燒的卷子直接甩了出去。
火光在空中劃過弧度,落地時只剩下灰燼。
趙石青聽到聲音從房裡出來,皺眉問道:“怎麼回事?”
傭人哆哆嗦嗦彙報了情況。
趙石青罵了趙歌行兩句,趙歌行面無表情看著他,最後說道:“說完了?那我走了。”
第二天他沒去上課,後來他一直都不怎麼去上課。
……
夢的下一個場景是在海邊的礁石上。
這幅畫面,和那天在棠山、他看到的夕陽下的那幅畫面很像。但不同的是,站在她身邊的是他而不是許嘉讓。
宋果在他身邊,穿著一身白裙子,裙襬被打溼了一半,耷在腿上勾勒出漂亮的曲線,懵懂、純淨,能讓男人心中的蝴蝶扇起翅膀。
她對他笑了笑,揹著夕陽光,美得像大師雕刻數十年的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