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許氏半年時間。
幾乎全場陷入在“許家這個小少爺天賦和努力都有點超常啊”的感慨中。
宋果看看周圍,這應該是目前為止演講提問環節最踴躍的了,粗粗看過去,場內九成的人都舉手想向許嘉讓提問……
她又抬頭看許嘉讓,他只波瀾不驚地站在臺上,一身銀灰的西裝,理性、疏離,但又會讓人無意識的信服和追隨。
宋果低頭,她手上拿著本商業雜誌,是剛才許嘉讓演講的時候,她隨手從旁邊書櫃上抽的,正好是許氏的專訪。其中有記者與許嘉讓的一段對話。
【記者:聽說您本科期間主修數學,研究生期間學習國際金融與經濟管理,博士期間拿的是法學學位,這是非常標準的企業管理人培養。但我聽說您曾中途修習了一段時間藝術設計。
許嘉讓:僅僅作為愛好學習過短暫的時間。
記者:聽說是許總希望您專心學業?
許嘉讓(笑):因為精力有限,所以主動停止了相關學習,與我母親無關。】
宋果沉默地合上雜誌。
此刻,場內一箇中年男性正在向許嘉讓發出提問。
“許少,聽說您曾經主導的素色園區專案不久前被叫停了?”
宋果注意力回到場內。
中年男子語氣不很友善,有點故意找茬的意思,對人不對事的那種,在全場積極的氛圍下戳了個洞。
在場的人大多知道此人提到的那個專案,經濟學領域的敗筆、毫無商業性的典範,關鍵是,是許嘉讓主導的。眾人心裡犯嘀咕哪個沒眼力見的要在許氏腦袋上動土,然而許嘉讓卻是很平靜。
“素色連年虧損,出於公司整體發展考慮,被叫停是很合理的決策。”坦坦蕩蕩,也沒有被挑釁的不悅,極有風度。
那個中年男人大約也沒想到許嘉讓這麼坦蕩。他的公司半年前和許氏競爭智慧家居的開發,原先領先了許氏的行業佔比,然而許嘉讓接手許氏的科技板塊後反超並遠遠甩下了他家。
這次參加酒會碰上許嘉讓演講大放厥詞,聯想舊恨,他看不慣一介後生猖狂的樣子,原先想挫挫許嘉讓銳氣,故意提個讓他難堪的話題的,沒想到人淡定得很。
男人不甘心繼續問道:“我聽說當年許少一意孤行要推行素色園區建設,就這麼被關停了您沒點想法?”
許嘉讓停了兩秒,笑了一下:“沒有。”
一頓,“下一位提問者。”
場面恢復正常。那名男子啞口無言,針都紮在了棉花上。
場內吃瓜群眾紛紛忍不住悶笑。
宋果腦中轉了幾圈,一些原主的記憶突然清晰了起來。
素色園區是許嘉讓十年前一意推行的專案。
記憶中,原主有一次去找許嘉讓,他剛上完一天的課——作為許家的繼承人,即使雙目暫時失明,課業也不能停下。這個年齡的許嘉讓還是個無心學習上課睡覺的學渣,每次上完課,他都渾身懶洋洋臉上生無可戀。
不過那天他很嚴肅。
“王教授過世了。”
溫言愣了一會兒,想起那是許嘉讓的美術老師,在許嘉讓兩歲時發現他的藝術天賦,認為他是繆斯親吻過的孩子,於是收他為關門弟子。不過許嘉讓六歲後,許雪就很少讓王庭華教導許嘉讓了。
“他的工作室要解散了,他從前一直在推進一個專案,是一個園區建設,我很喜歡那個專案。那是有靈魂的東西。”許嘉讓坐在窗邊說道,整個人無精打采的。
溫言沒有接話,這個時候他不需要她說話。
她看見房間窗外對著的是玫瑰園,秋天玫瑰花藤凋敝。不知怎的,她想起一個童話故事,長髮的公主被關在閣樓裡,閣樓外只能看見凋零的玫瑰花。
“我不希望那個專案停止。”許嘉讓說。
蔫了的玫瑰花流入了一縷活力。
溫言沉默一會兒,點了點頭。
“做你想做的。”
宋果從回憶裡醒過神,許嘉讓已經下臺,像世上每一個備受期待的社會名流,模板到如此符合大眾期待。
周圍有人在小聲說話。
“沒想到許家的這位真的挺厲害。”
“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許家培養他花了大精力,能不厲害?”
“人和人真的不一樣,和我們不是一個物種的。”
宋果把手中的商業雜誌放回原位。人和人有什麼不一樣。
酒會結束後,宋果收拾著東西。
許嘉讓被很多人圍住交流剛才許氏的演講。宋果瞄了一眼,他表面上彬彬有禮,但她深覺他心裡可能很不耐煩。
宋果收回目光後,也一道收了心,腦子裡只剩下為自家公司犯的嘀咕。今天她自認已經盡力推銷自家專案,也不知會不會有意向金主聯絡她。
正想著,有人叫住了她。
“宋總你好。”
宋果轉頭,看到一個四十上下的男人,一米七上下,微胖,面上看著挺和善——而且似乎有點眼熟。
不過上船三天,船上很多人應該都多少碰見過面,會眼熟也不奇怪。
“我是市晁集團的柯石,對您剛才展示的平板坡專案很有興趣。晚點有時間聊聊嗎?”男人說道。
市晁集團是Z市一家很大的公司,很大是什麼意思?就是非常有錢,大大的金主。
宋果不免有些高興,沒再糾結眼熟的事,點頭道:“好的。”
周圍有其他幾家對翡翠的專案感興趣的公司,瞅見市晁集團先接觸了宋果,也立刻去遞了名片。
宋果斟酌了各家“可能金主”的各方面實力後,判斷市晁集團是最優的,於是依舊選擇和柯石聊。
兩人約的是晚八點,聊的過程很順利、也很快。柯石很快就給出了屬於市晁集團的意向方會議邀請。
宋果琢磨著柯石似乎對自家專案很感興趣,看來明天下午的意向方會議能完成簽約的可能性非常大。
結束了一天的事回到房,宋果洗了個澡,輕輕鬆鬆地坐到電腦前,深感革命的勝利就在眼前。
正打著哈欠準備睡覺,宋果收到了來自許嘉讓的簡訊。
【明天中午有空一起吃個飯嗎?】
宋果看到簡訊,安靜盯著看了好一會兒。
雖然許嘉讓對她一直很關照,兩人也走得挺近,但許嘉讓每天的飯局都排滿了各色的人,理論上應該不會找她約飯。
“來著不善啊……盡人事聽天命吧。”宋果盯了會兒手機,然後整個人往後仰躺下去,嘆了口氣,好一會兒,才回復了簡訊。
【好呀。】
手機震了一下。許嘉讓看到宋果回覆的訊息,把手機放到一邊。
他坐在桌邊,面前放著電腦,五分鐘前他收到一個郵件,發件人是今天下午他聯絡的一個私人偵探。
郵件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