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閒逛了起來。
她走在山壁長長的石階上,整個村莊的房屋亮成星空般的燈光。她停在一個岔路口,路口有木質指路牌,左路通向一家畫室,右邊則是手工作坊。
她看向左邊的路,路邊牆面剝落出牆磚,垂著碧綠的爬山虎,美得很吸引人。
於是她往左邊的畫室走去。
一路上,夜晚的海風吹得很是醒腦,她開始整理思緒。
顯然,許嘉讓現在對她應該是又懷疑又不能確定的狀態,所以會接近她,但又控制在分寸之內。理智上來說,她應該趕緊避著許嘉讓以防事情進一步惡化。
可是為什麼沒有那麼強烈的避開的心思呢?明明知道未來的命運……難道是因為內心始終覺得書是書,現實是現實嗎?
宋果皺眉,並不是這個答案。
還是……她漸漸覺得許嘉讓有一股吸引力?
又有什麼在撞擊心臟。宋果望天,不可能,她又不傻,怎麼可能找死?
路很快就走到了盡頭,是一棟兩層高的畫室,門口的掛著的小牌子上寫著“棠花”兩個字。建築是半玻璃制的,一眼看過去能看到裡面的許多畫作。
宋果頓了下,雖然沒有藝術天分,不過既然都走到這兒了,那就去參觀看看吧。
一路順著整齊掛著畫的前廊走,拐過彎,宋果剛一抬頭,就愣住了。
*
在自家畫室大廳內,許棠拆開黃色的紙袋,裡面露出一個畫框。
這是一副有些奇怪的畫,很抽象,像是僅僅把各種油彩糊到上面。
但卻非常漂亮,跳躍又溫暖,充滿了愛。
“小陳前幾天翻出來的,說是你失明的那年畫出來的。”許棠看著正垂眸打量畫作的許嘉讓,笑道,“我很好奇,那時候你看不見了,是怎麼畫的?”
許嘉讓沉默了一會兒,漫不經心地說道:“太久遠的事,我忘了。”
許棠沒有在意,笑道:“你從小就是個天才。”
小時候,許嘉讓塗鴉的畫被來家裡作客的一位美院教授看到,他很驚歎,誇兩歲的許嘉讓是被繆斯女神親吻過的孩子。
許嘉讓美學天賦驚人,記憶力也極為出色,這讓許雪十分驕傲,認為許嘉讓繼承了許家的優質基因,就該是許家的繼承人——不過,許棠完全沒覺得許嘉讓現在做的事和他“繼承的優質基因”有什麼相關的,也許所謂“優質基因”唯一的用處是能讓許雪感到有面子。
許嘉讓撫摸著抽象畫粗糙而斑駁的表面,說道:“這是我畫的最後一幅畫。”
許棠愣了一下,想起弟弟自從治好眼睛後,就完完全全走上了許家繼承人的道路,接受最精英的教育,不再有心力、也不被允許去幹些“無關緊要的愛好”了。
不過,許棠又想起恢復光明後許嘉讓的狀態,那時候他頹喪到了極點,彷彿對生活失去了所有的興趣。許棠突然想到,也許那時候是他自願放棄了所有喜歡的事。
畫室的門響了一下,許棠回過神,奇怪:“這麼晚還有客人?”
沒一會兒,前廊外走來一個女人,許棠正要說“畫室已經結束營業,今晚不接受參觀”,卻發現許嘉讓的表情有些奇怪。
“宋果?”許嘉讓放下手上的那副抽象畫。
“……許二少。”宋果摸了摸鼻子,她居然忘了許棠開的一系列畫室的名字就叫棠花!真是太不小心了!
許棠打量了一會兒弟弟的表情,她頭一次看見他對異性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她挑了下眉,對進屋的女孩說道:“我還有事,許嘉讓,你幫我招待一下參觀的客人吧。”
說完,也沒管剩下兩人的反應,徑直走了。
宋果眼看許棠離開,和許嘉讓大眼瞪小眼有些尷尬,正想說也要走了,然而許嘉讓先開了口:“你喜歡畫展?”
宋果只好回答:“正好走到這兒,就進來看一下,不太懂。”
“你覺得它好看嗎?”許嘉讓很快接話,並點了點桌子上平躺的一幅畫。
宋果覺得哪裡有些奇怪,下意識地覺得許嘉讓的詢問似乎帶著什麼深意,但他的語氣很隨意,隨意到讓人生不起什麼戒心。哪怕她覺得是該多一些戒心的。
宋果走到桌邊,低頭看著那副畫,這是一幅很絢爛的畫,沒有具體的形狀,就像在描繪一種溫暖的情感般,摸不著、看不著、卻很令人心動。
宋果抬起手撫摸紙上粗糙而乾燥的油彩,她很喜歡這幅畫,覺得很親切。
“很漂亮。”宋果是個理工科生,辭藻貧瘠,想了老半天只又吐出一句:“額,真的好看。”
很自然的看到漂亮之物的讚美,除此之外沒再有別的了。
很顯然,她不認識這幅畫。許嘉讓低頭認真看著宋果的表情,確信她沒有一絲作偽。
許嘉讓神色沉了沉。
這幅畫是十年前,他和溫言一起畫的。
那天溫言在和平時不一樣的時間出現在莊園。她一般週一到週六的下午會來,而那天是週日,天也已經矇矇黑了,然而她卻出現了。
那天晚上,許嘉讓心情不太好,在砸再也沒法用的油彩。
溫言見他不開心,說道:“看不見也可以畫畫呀。”
許嘉讓皺眉:“看不見要怎麼畫畫呢?”
溫言提了一個主意:“你握著我的手,告訴我你要什麼顏色的顏料,然後我帶著你去沾,再回到紙張的中心。”
許嘉讓冷哼一聲,對這個愚蠢的主意表示不屑。
溫言見他不配合,也冷哼一聲,非要證明自己說的是對的。
她拽著許嘉讓到桌子邊上,強行要他握住自己的手。
許嘉讓臉色不太好,最開始是覺得不靠譜,後來是因為害羞。
當他握著女孩的手,就像擁有了一雙並不屬於自己的眼睛,黑暗中出現了畫紙,出現了顏料。
還出現了一幅能表達他少年心緒的畫。
許嘉讓低頭看著那幅十年前的畫,她怎麼可能不記得呢?明明她和溫言這麼像,她們不可以不是一個人。
他突然覺得有一絲不悅,還有一絲怨恨。
她們不可以不是一個人。
“想畫畫嗎?”許嘉讓低頭看著宋果,突然說道。
宋果愣了一下,正想說不用了,許嘉讓卻握住了她的手腕:“許棠喜歡搗鼓一些稀奇的東西,桌子上的這批顏料,是她剛買的,每一種都有特別的花香味。”
宋果被一長串的話吸引注意力,一時間沒抓到最合適的時機掙開他的手。
然後就來不及了。
宋果用了點力,企圖把手縮回來,但許嘉讓更緊地握住她,甚至還貼近了她。
溫熱的體溫貼著她的後背,她能感受到發頂他的呼吸。
她意識到許嘉讓的心情不太好,似乎有無數執念在身周流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