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四哥一直沒回來,和興儀吃了好些東西,倒是沒覺得餓,只是一個人太無趣了。
我自小就是最耐不住寂寞的,最討厭一個人了,在哪裡都喜歡有人陪著,可到了南越之後,四哥沒有時間陪我,我也沒有熟識的人,可真是要悶壞了。
幸而三哥未雨綢繆,來的時候,怕我會無趣,給我塞了好幾本書,說讓我一個人沒事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
我在院子裡數了一會兒落葉,隨後又待在屋裡看了會兒書。
呵呵...三哥還真是,給我拿的都是二哥平時喜歡看的,這我哪看得懂。
才小半個時辰,就覺得眼睛有些疼了,想出去走一走。
剛踏出房門,就看到院子裡那棵樹邊屹立著一個身影。
天色已經昏暗,只有月光垂下來的點點光亮,剎那間我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或是神情恍惚看錯了,揉了一下眼睛,再次定睛,看到還是沒變。我楞在了原地,不敢朝前走,直到他動了一下,才知確實是真的。
“榭昀,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疾步走到了他身邊,他含笑看著我,指了指他身後那一面牆,向我解釋道:“我翻牆進來的。”
“啊??”
我一時驚的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翻牆...他竟是會作出這樣的事的人,我還以為...他和二哥一樣...
我還覺得,他應該是那種溫潤如玉的端正君子...
不過,他這個樣子,真是讓我覺得好笑。
我頓了頓,再次問道:“你大晚上的,來我這裡做什麼啊?”
他往後傾了一下,背靠著樹,雙手環在胸前,嘴角揚起淡淡的笑,回我道:“想你了,就來看看你。”
“你胡說什麼?”
他咬了一下嘴唇,繼續笑看著我,今日說的每句話,都透露著...輕浮...
“怎麼?我不可以想你嗎?”
登徒子!
我就知道,第一次的印象才是最準確的...
他就是個登徒子,還半夜翻牆進我院子。
可是看到他此時的樣子,我竟不知不覺的,臉頰發了燙。
感受到熱意,我連忙轉過了身去,背對著他,眼神都變得恍惚,心口涼涼的。
他雖真的是在調戲人,可我心裡卻在想,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說他想我了,來看我...他心裡,當真是有我的嗎?
若是此刻是別人在我面前說這話,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扇他一耳光,叫他滾出我的視線。可是從他口中說出,我卻是真的...一點都不抗拒,心裡還隱隱有些高興。
不行,我不能這樣被動。
司徒若憐,你要淡定。
此刻你應該,當做什麼都沒聽見,沒聽清,不要理會他,就讓他一個人唱獨角戲。
無視!這才是你司徒若憐此時應該做的。
我好不容易緩過了神,感受到他靠近了我,在身後再次出聲,“小顏,你難道,不想看到我嗎?”
我怎麼總有一種,自己很吃虧的感覺,被調戲了,還是被這個沒見過幾次的登徒子。
我正轉身,準備回他的話,還沒來得及動,只聽到“嗖”的一聲,眼睛一花,就被他一把往邊上給推開了, 他太過用力,我一下就摔到了地上,手臂還蹭到了石子磨破了點皮。
我往他那邊一看,腦子還在發木,就那樣怔怔地看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
凝視了他好一會兒,才驀然反應過來。
他看了我一眼,又往前盯了一下,伸出手用力將肩上的那根紅尾箭給拔了出來,鮮紅的血慢慢滲了出來。
我起身往他撲去,扶住他,問道:“怎麼樣?你沒事吧?”
“進屋去。”
他只是輕輕說了一聲,我連忙扶著他往裡走去,他手捂住了傷口,血還在慢慢往外冒。我慌亂地將他扶到了床上,甚是難為情地問道:“我,我要怎麼弄?”
“你幫我打盆清水過來。”
“好好好。”
我順著他的話急急忙忙到外面端了盆水過來,放到床邊。
“你先出去,我自己來處理傷口。”
他看著十分吃力的樣子,說話也變得輕言細語,我手足無措,也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只好聽他的,先走了出去。
我倚在門外,看著那在地上的箭,心裡一陣酸楚,想到屋裡受著傷的人,還止不住的心疼。
怎麼會有人,來這暗傷人?
就方才那個方向,他們要傷的是我吧,是他推開了我。
他為什麼要推開我?他為什麼要為了救我自己受傷?流了那麼多血,不會有什麼事吧?
...
一個人在門外站了許久,心想他應該弄好了,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方才那盆清水已全部都被染成了紅色,他半躺在床上,手上的血都已經洗淨,衣服因著是黑色,看不出有無血漬,但聞得到有很濃的血腥味。
見到我進來,他一直看著我,一點看不出有受傷的疼痛,嘴角還含著笑。
我不知所然地坐到了床邊上,問道:“你,沒事吧?”
他搖了搖頭,“一點小傷而已。”
我低下頭,聽到他說得這般風輕雲淡,心裡不自覺有些難受,小傷?看樣子,他是經常受傷嗎?嘴中不由得喃喃道:“流了那麼多的血,還是小傷嗎?”
他身子往下傾去,平躺在床上,忽的伸手,輕輕握住了我的一隻手,感受到他掌心的溫熱,我抬起了頭,看向他,只聽他再次開口:“小顏,這是在心疼我嗎?”
...
這般輕浮的話,從他口中說出,我現下倒是覺得不足為奇了。
心疼他,我才沒有,才不是!
我不說話,想要掙開他的手,誰知我一用力,他便也用了力,一扯,我身子就往前傾去,直接栽在了他身上。
他依舊緊緊抓著我的手,四目相對,他那般極具深情的凝視著我,從來沒有和哪個男子這樣近距離接觸過的我,此刻耳邊就只剩下嗡嗡的聲音,緊緊抿著嘴,一個字都說不出。
這樣一靠近他,我才發現,他右邊眼角竟有一條疤痕,因為比較淡,之前他摘下面具後我見他都沒有注意到,回想起他方才說的話,心裡又不由得泛起一陣心疼。
這個傷口,應該已經是舊傷了,傷了很久了吧。
這要是一不小心,傷到的是眼睛可怎麼好?
我盯著看了他蠻久,回過神來時,才感覺到自己心跳在加快,整個臉都在發燒一樣,我快速回避了他的眼神,見他手還用力抓著我,便也不掙脫,也不知心裡在想什麼,腦袋就往他胸口上一倒。
許是扯到了他傷口,聽見他“嘶”得吃痛叫了一聲。
他倒是沒說什麼,另一隻手伸出來覆到我頭上,輕輕撫摸了一下我的頭髮,柔聲說道:“小顏,那時候我還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你了。”
他口中的那時候,我下意識的以為,說的就是在北涼的時候,只是不明瞭是我們第一次見還是第二次見。
我也更加不明白,他說這話是何意。
我思慮良久,想起他方才的舉動,終是問了他一句:“你方才,為何要推開我?”
“要是你受傷,我豈不更加心疼!”
他一開口,淨是這般玩笑似的話,今天說的話沒有一句正經的,我是真不知道,他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的了。
可是他跟我說那些話的時候,我聽著心裡明明就是很高興的。
“有你在,真好。”
“小顏,嫁給我,我會一輩子疼你愛你,只對你一個人好。’”
...
我雙目一下瞪大,瞬間是真的呆滯了!
隨後又閉上了眼睛,我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只能聽到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是那般柔和,握著我的手更加用力,彷彿是在跟自己心愛之人真心告白一般。
心愛之人...
他說什麼?嫁給...他?一輩子...
確認自己沒有聽錯,我抬起了頭,細細看著他,還是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他手覆到我臉上,一雙眼眶變得通紅,也有些溼潤,一眨不眨地看著我,沒有直接回答我的話,而是反過來問我:“小顏,你以後,都不要再離開我,好不好?”
我驚慌失措,被他這幾句話徹底激得沒了理智,都已不知今夕是何夕,掙了一下手,一個轉身,平躺到了他身旁,彷彿就只有這樣才可以緩解我躁動的心。
餘光瞥見他似乎是朝著我看了一眼,繼而目光又轉向了別處,卻沒聽他再說什麼。
我呆呆地望著眼睛上方,心裡一遍遍問自己,他這是什麼意思?他是在跟我...他喜歡我嗎?他要和我在一起?
雖然...我現在是有些喜歡他,可是...我們才認識多久?他怎麼就說到“嫁”了,是否太過...這要是讓阿爹他們知道了,豈不會一劍砍了他...
而且我現在是在做什麼?我竟然一句話沒說,也竟然沒有生氣,就這樣平平靜靜地躺在了他身邊。
等會四哥要是回來,進我屋子看到這樣的場景,他還不殺了我身邊這個登徒子,而且也不會放過我。
可他沒有要走的意思,他還是為救我而受傷的,我總不會攆他走吧。
“小顏,你在我身邊真好。”
“小顏,你睡得著嗎?”
“小顏,我給你說故事聽好不好?”
“從前有一個有錢人家的小公子,他雖出身富貴人家,但因母親早亡,又不得父親喜歡,所以從小就過的很不好,經常被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