圳甫為他做到這一步,賀圳甫是什麼樣的人,她一清二楚,能讓他這樣做的,這世上大概再無第二人。
賀圳甫又道,“孔老爺子近來怎麼樣?”
“身體還算健朗。”
“那件事,同老爺子商量了麼?”
“商量過了,孔老無異議。”
“那好,等孔陶回家後,你記得安排人護著他們出城。”
“是。”
賀圳甫講完,慢慢閉上眼休息。
澹臺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趙侍郎前日搭上了謝中丞,如果謝中丞到了他那邊……”
“不會。”
賀圳甫說得很肯定。
澹臺看向他。
“等我回了都城,謝有許自然要第一時間找上我。”
見他對一切都有安排,澹臺也不再多言。
賀圳甫歇了會兒後,又問道,“老師的衣冠冢遷出來了麼?”
“遷出來了,前幾日到的莒南。”
“好,往後,還得拜託你年年去看老師了。”
“大人說的哪裡話?就算大人不說,澹臺也會年年都去看望太傅大人的!”
賀圳甫點了點頭,“我知你忠心,只是愧疚……此事一畢,我恐怕再沒機會去他墳前……”
澹臺忙道,“大人,此事一畢,太傅大人會恢復清白,大人的仇也算報了,大人,你還有好幾十年要活,往後直至百年,還請大人不再心憂世事,只為自己而活,不要再自責愧疚,太傅大人泉下有知,是不會怪罪大人的。”
賀圳甫沒再說話,只無聲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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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了賀圳甫,孔陶沒了什麼勁,坐在座位上只閉眼出神。
身前桌上傳來響聲,他睜開眼。
一杯熱茶放在面前,端茶的手乾燥修長,默默收了回去。
孔陶看向那個男人,輕聲道了聲謝。
男人端起自己的茶,慢慢嘬了幾口,“你就是孔老的小公子吧?”
“是。”
男人點了點頭,“沒想到圳甫那個混蛋小子,還真記得你小時候那句話,把你帶在身邊了。”
孔陶臉微熱,這是什麼見家長的感覺。
說來也是,他還從來沒見過賀圳甫的家裡人,這個師兄應該算是他家裡人了吧?
“咳……是,是巧合。”
男人看了他一眼,也沒多問,只說,“他是老師最得意的弟子,也是師門最犟的一個,他這些年……過得很風光,也很苦,你能懂嗎?”
孔陶看著他,正色起來,“太守大人,我不是小孩,我知道他的苦,我願意同他一起苦,我相信我擔得起。”
你擔不起。
男人沒說出來,默不作聲。
前幾日他聽了賀圳甫跟他說的計劃後,一度不敢相信,他這個犟牛不拐彎的師弟,怎麼就會為了一個人,願意一把火把自己燒乾淨了呢?
就算見了這位孔小公子,他也想不通。
但賀圳甫既然認為孔陶值得,那眼前這個小孩,自然有他值得之處。
男人也不想給小孩壓力,他解開一包蜜糖,一小堆金絲糖球湊在一起,可愛得很。
“吃不吃糖?圳甫叫我記得給你吃糖,他說你坐久了馬車會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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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不似來時一路閒遊,車伕拽著繩子,日夜趕路。
孔陶跟賀圳甫這位師兄待了幾日,知道了他姓文,單名一個玦字,是澹臺月最先收的弟子,雖然沒有和賀圳甫一樣擠進權力中央,但一路上也暗暗替賀圳甫擺平了許多事情。
到都城時,文玦沒有先找個安置的地方,而是直接用馬車先把孔陶送到了孔府門前。
奇怪的是,風箏似乎也早知道了他今天會回,孔陶一下車,就看見風箏站在門邊等著。
“小公子,你總算回啦?玩得還愉快麼?”風箏上前來扶他。
孔陶下了車,回頭看向文玦。
文玦看著他,只說了句“今後保重”,就放下了簾子,馬車繼續向前駛離了孔府。
孔陶看著馬車走遠,回過神來,看向風箏,“你怎麼知道我這時回?”
風箏紅紅的臉蛋漾起笑意,“自然是賀大人說的呀。”
孔陶微訝,“他回來了?”
風箏拉著人先進府,“賀大人昨日清晨回的。”
孔陶覺得有些驚訝,自己這幾日都是緊趕慢趕的,賀圳甫比他們早到這麼久,難不成一路上都不歇息麼?
他腳步有些挪不動,“那……他人現在在哪兒?”
風箏拖著他往裡走,“賀大人回來後,我還沒見過呢,是澹臺來找我們的,大人大概是忙著公事,畢竟出去了這麼久,對不對?”
孔陶想著他現在也在都城,離自己並不遠,卻沒辦法見面,心裡頭就有些空落落的,有些失神地跟著風箏往裡走。
“那父親最近還好麼?”
“老爺身體還健朗著呢,現在應該在跟城東的李先生對弈,小公子,咱們該去先跟老爺說個安。”
“嗯。”
跟著風箏走到孔老爺子房前,還沒進去,就聽見了孔老爺子唉呀唉呀地嘀咕。
“誒錯了錯了,我下錯了,我本來是想下這兒的。”
“孔吾鏡,你上了年紀後,怎麼還賴上棋了?”
“這哪裡算賴棋,這不算的,我是手抖。”
“你……!”
孔陶走進去,就看見城東李先生氣得鬍子都要翹上天,指著他爹說不出話來。
孔老爺子正好看見他進來了,忙把棋一丟,“誒?我寶貝兒子回來了,不下了不下了,老李,改天再來。”
老李也氣得把棋一丟,“來個屁,再跟你下棋,我就是塊木頭!”
孔老爺子忙去拉他的袖子,“老李老李,彆氣,這回算我的錯,下回讓你二子半叫你殺回來。”
老李摸著鬍子翻了個白眼,把袖子給扯了出來,“什麼叫算你的錯?本來便是你的錯,還說什麼讓我二子半,就讓子二半,虧你說得出口!”
眼見兩個歲數加起來都要趕上陸地神仙的老人快打起來了,孔陶趕緊上前各拉住一邊。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二位不是棋友嗎?人到這歲數能有個棋友是樂事啊,都冷靜點。”
李先生看了他一眼,把腦袋往旁邊一扭,哼了一聲。
孔老爺子再湊過去好言好語說上幾句,李先生最終不想礙著別人父子的事,起了身就走了出去。
孔陶坐到棋桌旁,給他收著棋。
“爹,做人怎麼能賴棋呢?”
孔老爺子喝著茶呢,聽他這麼說,急得茶水都潑上了鬍鬚,“都說了,我是手抖,手抖的事,能叫賴棋麼?”
孔陶無言,把話題引開。
“我剛聽風箏說,圳甫昨日清晨就回來了?”
孔老爺子喝著茶,眼睛暼著他,“怎麼了?”
孔陶想了想,“沒怎麼,就想知道他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