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衷。
這十年,整整十年,他都一直在做著著同一個噩夢。他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夢到當年最後的那個場景。他始終都不敢相信自己被最好的朋友背叛了。是他硬生生地掐掉了自己和妹妹生的希望。
妹妹歇斯底里的呼救聲,她一直在他耳邊大聲地喊:“哥,我不想死,我還要回去見媽媽,媽媽還在等著我回去。”
她對於生的迫切渴望在臨死掙扎的那一瞬間化作成巨大的能量,她始終都在堅持著,她想活著,只想活著。
然而現實卻是她沒能等來人救她,從滿懷希望到最終徹底絕望。這中間不過短短的幾分鐘時間,卻彷彿是漫長的一整個世紀。
妹妹至死都不願意相信她一向崇敬愛戴的黎大哥會見死不救。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仍然在不間斷地問他:“哥,黎大哥為什麼不救我們?他到底怎麼了?”
而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只感覺到無盡的絕望。被自己最信任的好兄弟血淋淋地捅了一刀,他無力救自己,更無力救妹妹。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妹妹被洶湧的洪水吞噬。他尾隨其後。
如果他的生命在那一刻終止,這一切就都結束了。這樣也很好。可惜老天爺又讓他活了過來。
這十年,每一天對於沈輕寒來說都是煎熬的。每當夜幕降臨,只要他躺到床上,閉上雙眼,妹妹絕望的眼神就會慢慢地浮現在自己的眼前。他這輩子感到最無力的事情就是沒能救到妹妹。他有負於三嬸嬸的囑託。出發堰山之前他曾親口答應過三嬸嬸一定會好好照顧葭柔,完好無損地把她帶回沈家。最終他食言了。
對黎元朗的恨,對妹妹的愧疚,以及對自己的失望,在日復一日的煎熬中一點一點熬成了毒,永遠都無法根治。
喬若生漸漸有些失控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
☆、第62座橋
第62座橋
車越開越快, 車輪飛馳, 不斷滾動,路面上的泥水飛濺, 衝出老遠。車身似乎都要整個騰空, 徹底漂浮起來了。
車速太快,逐漸不受控制, 一切都變得越來越不真實。
這麼多年一點一點熬成的毒, 日復一日侵蝕著喬若生的心,事實上他早已千瘡百孔,鏽蝕斑斕。內心深處積壓許久的恨意在當時當下徹底攀升至頂峰, 根本就無法剋制。
原本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他只想嚇一嚇黎元朗,逼他一把, 聽他親口承認自己犯下的過錯。
而現在卻漸漸失控了。
這一刻, 他是有想過讓黎元朗死的。
“說不說?為什麼見死不救?!”他瞪大眼睛,雙眸充血,猩紅猙獰。
他猛打方向盤, 車子在沿著曲線漂移,速度太快,車身幾乎都要騰空而起, 彷彿行駛在半空中。
這輛老舊的捷達車愣是讓喬若生開成了賽車。
此時此刻他不再是喬若生, 他只是沈輕寒,他只想求得一個答案。他要聽黎元朗親口說出那個答案。這是他欠自己和葭柔的。他必須要給出一個交代。
霧氣很大,縹緲地掩蓋在群山萬壑之間, 經久不散。山路兩側的路燈輕輕篩下暈暖古舊的光束,將水泥路面酌染出暖調深沉的黃。
護欄之外就是萬丈高崖,車子一旦衝破護欄掉下去,他們必死無疑。
這一切都太過驚心動魄,像是在拍電影。電影裡的特效也不過如此了。
隨著車子的起伏不定,後座上的黎元朗被撞來撞去,身體東倒西歪,腦子暈乎乎的,壓根兒就無法正常思考。他已然害怕到了極致,整個人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他的一雙手死死抓住車門把手,就像是溺水的人拽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牽扯到沈葭柔,兩人之間的宿仇不共戴天,黎元朗的心裡其實特別清楚,喬若生是真的會弄死自己的,這個人真的什麼都做得出來。
“瘋子!真是瘋子!”
因為恐懼,他很快就失去了理智,連安全帶都忘記了去扣,嘴裡只知道不斷念叨著“瘋子”兩個字。
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胃裡翻江倒海,不斷翻騰。
耳旁還在不斷迴盪著喬若生惡魔般咆哮的大嗓門,“快說,為什麼見死不救?啊?!”
喬若生仍舊在孜孜不倦地質問他。一邊質問,一邊死踩油門,轉速錶上的指標幾乎都快失靈了。
如果再這樣開下去就只有一個結果——車毀人亡。
不,他還不能死。女兒還在等著他回家。他一定不能死。
為什麼見死不救?
黎元朗忍不住問自己。
沈輕寒可能不信,其實事發當時他是真的想要救他和沈葭柔的。他緊緊握住沈輕寒的手,幾乎拼盡全力,想把他拽上岸。可是他實在是太重了,他很難把他拽上來。沈輕寒整個人泡在水裡,洪流又那麼湍急,卷著無數泥沙和亂石,阻力巨大。
與此同時沈輕寒還拉住了沈葭柔。兩個人的重量疊加在一起,壓力倍增,簡直太難太難了。
即便是這樣黎元朗依然傾盡全力想要拉好友上岸。可是在最後一刻他猶豫了。
來搶修堰山大橋之前,沈輕寒親眼撞見過他收受賄賂。那是第一次,他被逼無奈,被現實徹底擊敗,失去了良知和底線。因為妻子身患乳腺癌躺在醫院裡,等著那筆錢救命。他借遍了所有親戚朋友,還向公司財務提前預支了一年的工資,可惜仍舊湊不齊醫療費。
在他走投無路之際,底下的供應商找上他,希望他能行個方便。他經過了一個晚上的苦苦掙扎,最終妥協了。向現實妥協,向疾病妥協。
那是他的妻子,他心愛的女人,他不能失去她。他的兒子還那麼小,他不能沒有母親。
一個人的良知和底線在親情和現實面前根本就不堪一擊,只會分崩離析。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第一次受賄就被沈輕寒撞見了。
當時好友的眼神特別冷,滿眼都是失望,簡直讓人觸目驚心。
沈輕寒為人正直,眼裡容不得沙子,平日裡最厭惡的就是這種骯髒的交易。
黎元朗只能苦苦哀求,說他是走投無路,鬼迷心竅,這才著了他人的道。他求沈輕寒不要舉報自己,甚至都給他跪下了。
沈輕寒看著他冷聲道:“今日之事我只當沒看到,你好自為之吧。這是最後一次。”
從那以後黎元朗就一直輾轉不安,擔驚受怕,徹夜難眠。他有把柄在沈輕寒手裡,他每時每刻都在擔心他會舉報自己。一旦這件事被捅出去,他的職業生涯就完蛋了,他還會吃官司,蹲局子,他的一生就毀了。這個家也會跟著毀滅。
雖然沈輕寒已經放過自己了,可他依舊不放心。這顆不安的利刺徹底埋入他心裡,越扎越深,永遠都不可能拔除掉。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