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踢了一腳,讓水瓶骨碌碌滾向蔡麟,然後他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屍體高度腐敗,頭面嚴重變形,暫時無法斷定身份,待會回去我們要取個肋軟骨來做DNA對比,但腳上所穿的紅色膠鞋跟監控中郜靈腳上那雙完全一致。結合環境、溼度、溫度,以及屍體呈現出的腐敗現象來看,死亡時間應該是一週左右,蛆蟲和屍蠹的孵化程度也初步符合這一判斷。”
步重華戴著雙層口罩站在兩三米以外:“致死原因呢?”
屍體停在河灘邊,因為搬動的關係似乎比剛才更膨脹了,四肢彷彿泛著油光的象腿,周圍十米以內連警犬都不敢接近。小桂法醫全身上下防護服罩得嚴嚴實實,用鑷子把蛆蟲一條條夾進玻璃瓶裡,搖了搖頭:“不好立刻斷定,不過屍體頭部、肘部、背部有明顯外傷,枕骨按壓似乎有輕微骨擦感,可能跟致死原因有關係。”
“鈍器傷?”
“不好說,腐敗得太厲害了,創角、創緣都非常模糊,而且現在沒法肉眼觀測創腔。你看我只要把這創口一扒開……喏,全是高蛋白,就算有組織間橋也都被破壞完了。”
“不能透過骨片大小來判斷麼?”步重華盯著那堆白花花的高蛋白問。
“嘖!步哥是內行人。”小桂法醫打了個響指:“回去我們第一件事就先開顱看看骨折線和骨片大小,結合現場環境來看,如果骨片大的話,石塊木棒一類兇器大概沒跑了;如果骨片小的話,我猜也有可能是用那個膝上型電腦的銳角砸的。”
步重華面色微凝。
兇手殺死年小萍時正中心口,一刀斃命,堪稱是乾淨利落,但殺郜靈時卻製造了多達七八處外傷,甚至還打碎了她的顱骨——暴力血腥的虐殺方式往往暗示著兇手與死者之間微妙的情感聯絡。
為什麼要採取兩種迥異的殺人手法?
難道說,這兩個女孩子對兇手的意義完全不同?
“華哥,快過來看!”廖剛一頭鑽出洩洪洞,小跑著衝下陡坡:“我們發現了這個!”
步重華雙手插在褲袋裡,一回頭——廖剛手上一個黑乎乎沾滿泥土葉片的東西,赫然是監控影象裡郜靈拿的那個書包!
步重華拔腿就迎上前,隨便拽了個痕檢員扯下手套戴上,剛把書包接過來,心裡就咯噔一下——那包相當大,但拉鍊是開著的,而且比想象得要輕。他把手伸進去翻了翻,裡面只有錢包、鑰匙、化妝品、餐巾紙衛生巾、兩件舊衣服等零碎雜物,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東西了。
——劉俐的那個膝上型電腦呢?
郜靈怎麼可能就帶這點東西,大雨天走一個多小時跑來河堤下的洩洪洞裡?
“錢包裡什麼都沒有,兇手拿走了身份證和銀行卡,看來有一定反偵察能力。” 廖剛看步重華臉色不是很好看,嚥了口唾沫說:“另外我們還找到一塊染血的石頭,不清楚是不是兇器,已經交給王主任拿去做檢驗了。”
步重華默然不語,半晌把書包扔給他:“讓訓導員把貝爺牽來。”
警犬大隊四條一級犬,都立過摞起來比人高的功勳,分別叫劉德華郭富城黎明張學友,號稱津海四大天王,平時稱華仔城城小明歌神。後來在一次特大行動中毒販持土製霰彈槍打中訓犬員,華仔一聲怒吼,如閃電般穿過鐵砂彈雨,撲上去一口咬掉了綁匪的手,等特警攻上來的時候這狗已經把人手當滷雞爪咔咔啃得差不多了。從此華仔名震華北,大家都同意它已經站在了食物鏈頂端,市局政委親自給它改了名叫貝爺。
貝爺雖然是以啃雞爪子出名的,但實際它是頭功勳搜毒犬,曾創下過隔著橡膠輪胎聞出五公斤海洛因的記錄。如果什麼地方裝過毒品,哪怕封得再好,只要有一絲一毫殘留,也很難完全逃過貝爺的鼻子。
廖剛一邊納悶著一邊去找警犬大隊長,大隊長親自把貝爺請下車,大黑背衝書包裡呼哧呼哧聞了半天,嗷嗚一聲,扭頭鑽進訓導員懷裡,只留了個毛茸茸的狗屁股對著廖剛,意思是沒聞出來。
步重華擼了把狗毛,起身把書包扔給廖剛,面色沉鬱:“拿去給理化分析室吧。”
廖剛趕緊答了聲是,把書包交給痕檢員。
“現場還有什麼發現?”
“哦,還真有——我們在洞口提取到了兩組腳印,一組有進無出,腳長23釐米,推算身高約160到162,深淺度被暴雨破壞所以無法精確估算體重,但能確定是體型較瘦的女性,應該屬於郜靈。另一組有進有出,腳長26釐米,推算身高約180到184,屬於兇手的可能性非常大,從行走方式中看不出有什麼異於常人的特徵。”
兇手膽子相當大,而且也非常聰明:在洩洪洞裡殺人拋屍,上游只要一開閘,洪水傾瀉而出,什麼痕跡都能沖刷得乾乾淨淨,連狗都聞不出來。但同時他的運氣又差了一點,五月二號那天雨下得那麼大,偏偏就沒開閘,以至於留下了自己和死者的腳印。
不過,這對刑偵人員來說也並不是很重要的線索,畢竟津海這樣一個北方城市身高一米八幾的男性太多了,刑偵支隊除了吳雩這個營養不良的後進分子之外,近五年內錄取進來的小夥子就沒人身高低於一米八二的。
“死者腳印間距平均,不像是被挾持,十有八九是她在這裡約了人。”廖剛無可奈何地問:“現在怎麼辦,步隊?難道郜靈真的偷了劉俐的電腦,約在這鳥不生蛋的鬼地方跟人交易,然後被交易者殺人滅口,隨之將一切身份資訊都抹除了?”
小桂法醫在旁邊聽得一臉扭曲,從他的表情來看,他大概已經把自己代入什麼竊取國家機密威脅國土安全的美劇BGM裡了。
步重華扭頭望向高處,洩洪洞口的現勘人員進進出出,兩名痕檢員正頭對頭蹲在泥地上,分別給兩組腳印建模。他收回目光看了眼表,片刻後搖了搖頭,吩咐小桂法醫:“收拾一下回分局解剖室,我跟你一道做屍檢。”
小桂法醫衝他比了個大拇指,然後便收拾好勘驗箱,欠身默哀五秒,再為屍體蓋上白布:“蔡麟——!”
遠處蔡麟一個哆嗦。
“給我過來!別廢話!”小桂法醫撅著屁股抬起一頭擔架,不耐煩地指指另一頭:“七八個人出石頭就你出剪刀,你還有什麼話好講?!”
“那他媽是上一輪!不行我都已經幫你把人抬下來了,我要求再來一盤!”
“男子漢大丈夫不要磨嘰!這次我抬頭你抬腳,蛆都給你挑乾淨了你還想怎麼樣?!”
“啊啊啊你手上那條是什麼東西!別過來!媽媽啊——”蔡麟連滾帶爬跑了。
小桂法醫怒罵一聲廢物點心,順手甩掉手腕上那條蛆,逡巡周圍一圈,只見全支隊公認人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