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半夜了,竇建德卻發現自己一點睏意都沒有。
他不敢閉上眼睛。只要一閉上眼睛,全身包裹著戰甲的幽州鐵騎就會從睡夢中向他衝來,在這股鑌鐵洪流面前,人的身體顯得是如此的脆弱。前營被踏扁了,中營也被踏扁了,忠心耿耿的親兵們衝上前去阻截,在敵人的戰馬下變成了一團團血肉。文官們在逃,武將們在逃,督戰隊居然也在逃!兵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整個大營變成了修羅地獄。
關鍵時刻,只有王伏寶帶領千把人迎了上去,用血肉之軀擋住了鑌鐵洪流。關鍵時刻,只有程名振的洺州營還保持著佇列,衝到一條血河邊,為所有人殺開一條退路。
王二毛來了,杜鵑來了,連同病得只剩下半條命的郝五爺也來了。他們身後都帶著一波洺州子弟,將擋路的敵軍殺得狼狽逃竄。那可是兩萬敵軍啊,比易縣之戰博陵軍和幽州軍加起來的人數還要多……
“籲……!”竇建德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伸出乾枯的手指去揉跳動的眼皮。他知道自己這些天為什麼總做噩夢了,不僅僅是因為戰敗留下的陰影,還有對潛在危險的直覺。北伐之戰,是程名振憑著一己之力,保住了大軍的給養。也是程名振憑著一己之力,擊敗柴紹,粉碎了敵軍三路合圍的圖謀,為大軍保住了南撤的通道。但是,洺州營對外一直號稱只有五千兵馬,而濡水河之戰,有人目睹洺州營至少出動了三萬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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