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尖沾飽了墨,武陽郡守府長史魏徵遲遲無法落筆。
他是個飽學之士,無論是長篇策論還是七言律詩,總是信手拈來,一揮而就。但今天的這篇文章顯然讓他才思枯澀。幾乎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要反覆斟酌,幾度將筆舉起,最終擺在面前的依舊是一張乾淨的白紙。
非常乾淨,乾淨得像他現在處理公務的這間斗室,視窗掛著白色的幔帳,地板被擦得一塵不染。魏徵喜歡乾淨,他學不會魏晉以來名士那種捫蝨把酒,坦腹東床的灑脫,也不屑那樣做。他認為世間凡事都有章法、規律以及秩序需要遵循。玩弄秩序的人最終也會被秩序所玩弄。而現在,他所做的事情恰恰遊離於秩序之外,朝廷那邊說不過去,同僚之間見不得光。甚至稍有疏漏,便會帶累得他徹底身敗名裂。
偏偏這事情他不得不做。無論對東主元寶藏,還是鉅鹿澤群賊,他都是最好的人選。萬一在這條分化瓦解的計策奏效前,鉅鹿澤已經被朝廷的兵馬攻破,寫給張金稱的這一封求和信不幸落入外人之手,武陽郡就得給朝廷一個說法。郡守大人當然不能承擔這個養賊自保的罪名,郡守府長史責無旁貸。萬一張金稱不滿意武陽開出的價格,想找個地方當面談,由郡守府長史出面,第一可以顯示武陽郡的的確確有議和的誠意,第二,以魏徵的沉穩與機變,恰恰能應付起張金稱的狡詐與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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