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決定要和華夏試著談判,於是小山兵衛便再度趕到江戶,不過由於德川綱條堅決不同意背黑鍋,因此經過一番波折才組成了有寺社奉行合福寺道彥、小納戶頭取小山兵衛、高家織田信春三人談判小組與戴叔庸進行聯絡。
“本官,開國男、檢校太子洗馬、奉直大夫、從五品、總理蕃洋列國衙門朝日琉球司副主事、知駐日長崎商館事、管勾對日全權議和大臣戴叔庸,請教各位大人可有貴國朝廷及幕府將軍大人認可的使節文書。”
談判開始之前,戴叔庸先聲奪人的要求對方出示授權文書,當然也倒也不是故意刁難對方,而是怕這邊談得入港了,那邊將軍綱吉卻不認可,白白浪費了時間和精力。
對於戴叔庸的下馬威,為首的道彥心平氣和的解釋道:“戴大人,日本位於東洋大海之中,與中原有數千裡海路之遙,彼此通訊耗時良久,所以貴朝廷需要有事權的全權大臣,只是日本國小地狹,從這裡到甲府,快馬也不過三日便可往返,所以還請戴大人見諒。”
“也就是說貴方沒有授權談判的文書嘍。”戴同儉站了起來,以居高臨下的勢態俯視著面前的三人。“開什麼玩笑,幕府毫無誠意,難不成以為我朝無力進兵了嗎?也罷,那就等我軍進軍甲府之後,你我再談吧。”
看到拂袖而去的戴叔庸,談判三人眾面面相覷,只好訕訕的把結果回報甲府。對戴同儉所謂夏軍還要繼續進攻的說詞,甲府的幕府眾是將信將疑的,但是事實證明戴叔庸沒有說謊,雖然夏軍沒有進攻甲府,但是很快距離江戶不遠的小田原藩遭到攻擊。
譜代出身的藩主大久保忠增本來服從幕府徵召令,已經集結了近二千武者、農兵準備前往甲府,結果發現夏軍來襲便據城死守。然而面對夏軍犀利的炮火,小田原藩很快崩潰,除了忠增、忠方父子狼狽逃出外,二千守軍一鬨而散……
小田原藩的遭遇不但動搖了沿海各藩跟華夏對抗的勇氣,也使得他們不敢輕易服從幕府的徵召離開領地,更讓綱吉以下的幕府眾人感到膽戰心驚———要知道夏軍能打小田原,自然也能向八王子等地進攻,甚至膽大一點可以趁著甲府空虛直撲甲斐,再度逼迫將軍逃竄。
於是再度出現在戴叔庸面前的談判三人眾知道該怎麼表現自己了。
“和尚,合福寺道彥,受領從四位式部卿法印、權僧正、合福寺主持、幕府寺社奉行。”
“本官,小山兵衛,受領正六位上治部大丞、幕府役職小納戶頭取。”
“本官,織田信春,受領正六位上左馬助,目前以高家身份擔任將軍的茶頭。”
“我等三人,受源氏長老、淳和院與考試院別當、右大臣、徵夷大將軍所派,與貴國和議。”說到這,三人齊齊向戴同儉一禮。“以上是我等三人的印綬,請貴官查檢。”
以戴叔庸的瞭解,憑著權僧正受領從四位法印是非常正常的,以高家身份得到正六位上的官職也很正常,只是一介小納戶頭取就能得到正六位上的官位,若不是幕府臨時為此人撐面子,那就證明小山兵衛才是談判三人眾中真正有話語權的,所以戴同儉深深的看了剛剛直起身的小山一眼,隨手操起三人的告身略微一翻,便不置可否的丟在一邊。
“三位大人的身份,本官沒有疑問,只是三位依舊沒有出示是否得到幕府的授權。”
三人眾為難的對視一眼,但戴叔庸的態度堅決,最終道彥還是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遞給了戴同儉:“茲命寺社奉行合福寺道彥、小納戶頭取小山兵衛、茶頭織田信春前往江戶,與夏國和議,凡所應諾條件,幕府悉數認可。”
戴叔庸再仔細看了看檔案下的將軍畫押和日期,這才點點頭:“既然是幕府的使節,就不必客套了,請問,三位大人,何時可以簽訂正式的和約。”
織田信春迴應道:“我方對和議條款還有些異議,可否請貴使能予以修正。”
戴同儉變色道:“最初本官與寺社奉行大人接洽時就說過,和約內容只有允與不允兩途,幕府上下到現在還不願意接受現實嗎?也罷……”
道彥知道戴叔庸的“也罷”之後肯定又是用兵威脅,所以急忙打斷道:“貴使且勿惱怒,並非是幕府不想答應貴國的要求,只是幕府也有難處,還望貴使體諒。”
小山兵衛跟著補充道:“貴使明鑑,幕府只想少許體面而已。”
“少許體面。”戴叔庸也想盡快得出結果,畢竟萬數大軍長期孤懸日本也不是什麼好事,所以聽到幕府方的軟話,也就不在裝腔作勢。“也罷,且說來聽聽。”
“對於貴朝廷要求釋放被扣宗親,幕府已經同意。”這不是和約的內容,但也是和議的先決條件。“另外幕府願意給予諸位鄭侯白銀一萬貫的壓驚。”
“一萬貫白銀,打發穢多呢。”戴同儉擺擺手。“壓驚就不必了,請立刻派人隨我方快船南下長崎,通知長崎奉行所釋放被押的幾位宗貴,另外閩清伯的棺槨我朝也要一併運走。”
“那是自然。”織田信春應和了一句,就見戴叔庸跟身後隨員嘀咕了一句,然而就用等候的眼神看著自己,這才恍然大悟的他和其他兩人商量了幾句,隨後才笑著說道。“貴國有句俗語叫一事不煩二主,就由在下跟著走一趟吧。”
“那就煩勞織田大人了。”看著織田邁著公卿步伐離開談判現場,面色稍緩的戴叔庸這才問道。“那就請教幕府所謂的體面到底是什麼了。”
在小山兵衛催促的目光中,合福寺道彥清了清嗓子,慢慢的說道:“幕府認為……”
也許是看在幕府釋放鄭柔等人的份上,戴同儉沒有火冒三丈,只是無言的看著對方,但這種無言對於心中沒底的兩個日本人來說卻是比大發雷霆更加危險,未幾,頭上冒汗的小山兵衛按捺不住的問道:“這些就是幕府的修正意見,不知道……”
“漫天要價、就地還錢。”戴同儉平靜的說道。“無非如此而已,貴使不必慌張,最多一拍兩散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小山愈發緊張了,此時就聽戴叔庸言道。“關於十一口通商,以及通商後的劃界,本官以為沒有什麼問題,如此也可以不至兩國民眾起了紛爭。”
彷彿是日方硬塞給華夏的一樣,小山兵衛迫不及待的問道:“這一條,貴使可是應諾了。”
“不,不,不,”戴叔庸連忙否認道。“這一條大部分本官認為是可以的。”廢話,連沒有要求的劃出租界日本人都自己提出來了,戴同儉難不成還會為日人考慮嗎。“不過有幾個細節,第一,幕府應諾的劃界大小是多少。當然一開始貨棧商館都不會很大,但日後貿易繁忙了,不夠大了,怎麼解決。所謂未雨綢繆,不事先講清楚,日後又會起了紛爭。第二,幕府同意我朝官民僱傭日本人出海是好事,但不允許吉利支丹信徒歸國,有些不妥,他們也是日本人,就算幕府不允許他們動搖根據,總得讓他們回來看一看,人都是一樣,故土難離啊。”
幕府被批評不近人情,小山和道彥也不好反駁什麼,只是應道:“關於切支丹信徒的問題,還要幕府決斷,但是貴使所言劃界問題卻是重要,這樣,其他條款有何異議,請貴使一併指出,我等還飛報幕府決定。”
“有,當然有。譬如關於割讓的土地。”戴叔庸指了指日本方面提供的文字。“蝦夷地自古不屬於日本,甚至連日本東北的奧羽原本也不是日本所有,否則又怎麼會有徵夷大將軍的頭銜出現。”聽到夏方質疑日本的國土和將軍的名銜,小山直欲爭辯,但戴叔庸擺擺手。“我也知道這是上古的事情,疆域變化也是很正常的,但是無論如何,蝦夷並非是貴國所有,也談不上什麼割讓。至於大隅諸島、對馬、壹歧,幕府應該知道這些都是為了酬謝朝鮮、琉球兩國助軍參戰的,所以真正賠償我朝的不過是五島列島和佐渡、隱岐而已,而且五島列島土地狹隘,又多山丘,並無多少良田……”
“佐渡、壹歧、對馬、隱岐雖然國土狹小,但畢竟都是日本自古便有的令制國。”道彥懇求道。“若是一股腦的割讓與外國,幕府少不得要背上罵名,還請貴朝廷體諒幕府難處。”
戴同儉反駁道:“那難道割讓對馬就沒有問題嗎?”
“對馬雖然是日本屬地,但以前也對朝鮮稱臣,因此交與朝鮮,幕府也有話可說。”
“好一個掩耳盜鈴。”戴同儉嘲諷道,但是看得出幕府是實在不可能答應割土的條件,於是戴同儉退了一步。“也罷,就只是五島列島、大隅諸島和對馬了,不過。”看到日本人眼中有一絲欣喜,戴叔庸立刻給予打擊。“不過,土地可以不割,贖島費卻不能少,這樣吧,以三國五十年的年貢為標準,支付我朝和朝鮮國即可,如此可謂兩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