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德團長把山德魯扛在肩膀上大步跑著,格芬哈特十七世也被他拉著在後面一路跑得氣喘吁吁,披頭散髮狼狽不堪,完全沒有了一丁點皇帝的氣概。
這裡原本就是遠離城鎮的僻靜之處,而周圍很大一片地域都在和死靈法師戰鬥中早已經被狂轟濫炸的魔法和縱橫的劍氣打得千瘡百孔,宛如荒野一般,再加上因為那個巨大的屍傀儡所散發出來的恐怖氣息,所有的動物飛鳥都遠離了這一帶。這裡彷彿就成了一片沙漠般的死地。而羅蘭德就扛著一個拉著一個在這片死地上飛跑。
“拜託你能不能慢點?你不懂得尊敬老年人麼……居然用這樣的辦法來陷害我……不用說,一定是艾登口中的那個小傢伙了……他慘了,我知道他一定慘了。他一定不清楚惹我生氣的後果,那可是嚴重啊嚴重……我說你別跳行不行,我的骨頭受不了……”羅蘭德肩膀上的山德魯再次抱怨。雖然他自己說自己至少斷掉了五六十根骨頭,但是看他不斷自言自語的精神,似乎再斷個五六十根也問題不大。
按照他自己的說法,起碼有三十年沒有經受過這種一腳邁進鬼門關的感覺了。空間系魔法似乎從來就沒被人用來作攻擊破壞之用,但是這一旦使用出來了,破壞範圍雖然只是一丁點,中間那扭曲的空間卻是無法抵禦的。
但是他終究還是沒被這個陷阱絞成一堆碎肉。這並不是他的運氣好恰好那個傳送卷軸是個劣質品,也不是他的修為高能夠破開那層空間扭曲,而是因為之前那三個死靈法師所使用的空間鎖的效果還沒有完全消散。
空間鎖的卷軸及其珍貴且罕見。山德魯既沒想到艾登大師三人會在之前的戰鬥中使用過這種東西,那純粹只是鎖閉空間的力量他也無法察覺,艾登大師自然也沒去主動提醒他。
而空間鎖閉的時間其實並不長,如果山德魯再遲個幾秒鐘使用傳送卷軸,只是展開的瞬間那破碎空間的力量就可以把他變成肉片。而他展開卷軸的時候剛好是魔法受到干擾的最後階段,所以原本即時產生效果的陷阱有了稍微的延遲,只可惜他自己沒及時發現異常。幸好最後原本朝內爆發的破壞力在空間鎖的影響下全都朝外放射開去,只把他坐著的那隻大雕的標本切割成了碎塊。而他本人則只是被那散發的魔法振盪震得頭昏眼花,扎手紮腳地直接就從高空掉了下來。
如果不是羅蘭德團長在下面把他接住,這個失效的傳送陷阱一樣可以讓他變成一堆爛番茄一樣的肉餅。但是即便以聖騎士團團長的身手,去接住近千米的高空掉下的一個人也不可能讓其完全無損無傷。儘管羅蘭德在半空中用了五種方法八道劍氣不斷地卸力消解消解卸力,但是最後還是在接到他的時候聽到了這個老頭體內傳來的劈里啪啦的骨頭斷裂聲和一聲歇斯底里怪叫,幸好羅蘭德去接他的手法精妙,沒讓一塊斷裂的骨頭刺進致命處。
空間振盪沒有把山德魯的肉體扯碎,卻把他的魔法力給衝擊得涓滴不剩。不僅讓那個屍傀儡崩潰了,連對自己使用治療術都暫時沒辦法,而羅蘭德團長雖然劍術卓越,但是偏偏並不會使用任何魔法,他只有躺在地上直哼哼,直到勉強凝聚了一些魔法力後才一隻一隻地把斷裂的骨頭勉強接回。
“啊,我說了你別跳了行不行?”山德魯又是一聲悶哼。雖然骨頭基本上都已經接了回來,但是要自己馬上就健步如飛那是不可能的,即便是這樣顛簸得劇烈了些也是全身生痛。
羅蘭德團長沒有回答,依然是大步飛奔著,另一隻手拉住了累得不行的格芬哈特。他現在的臉色凝重如寒霜。在聽說了山德魯說那位紅衣主教的真實身份是死靈法師,而這次對皇帝的偷襲也完全就是出自他以後,立刻扛起了還不能動的山德魯,拉起皇帝陛下就走。以他的頭腦和經驗,一聽之下自然明白形勢不妙。
一個死靈法師在王都中為所欲為,這不光是讓羅蘭德憂心如焚,連格芬哈特也成了沒頭的蒼蠅。如果不是親眼目睹了這位神奇的老頭那匪夷所思的手段,以一人之力擊退三名死靈法師,他死也不會相信那位能夠醫治好皇后的紅衣主教居然是臭名昭著的死靈法師。
“山德魯……老先生,您真的可以確定麼?如果是那樣……皇后她現在怎麼樣了呢?是不是真的好了?”格芬哈特喘著氣哭喪著聲音斷斷續續地問。這個問題他至少問了十來次了,但是山德魯似乎一直不願意理會他,而他就一直追著問。
山德魯原本一直是不搭理他的,現在好像終於被逼得不耐煩了,突然回答:“好了,好了,那小妞可比你精神得多呢……現在她精神得一把捏死你然後把你吃掉也沒問題,我告訴你……”
羅蘭德聽到這個身形立刻頓了頓,咳嗽了一聲。他似乎從之前山德魯的描述中模糊感覺到了些什麼,現在再聽了這些話,雖然不能完全明白,但是也知道了大概。
“如果不是那個混帳搞鬼,我怎麼可能會有興致在這裡和這小子說這些廢話?”山德魯不屑地悶哼了一聲,看著格芬哈特惡狠狠地說:“小子,看你這廢物模樣,恐怕連把重些的劍也拿不起吧。如果不是看在羅尼斯一直都扶持著你的份上,還有我這個盟友又無論如何都要保護你,我就把你這小傢伙做成具活殭屍,免得讓你隨處拖人後腿還問這問那的煩死人了……一個男人連自己都沒辦法保護,反而還要連累別人……我原本以為優柔寡斷的娘娘腔男人就是最討厭的了,哪知道還有你這樣的更討厭的……”
格芬哈特聽得臉色一綠,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雖然他自己本身沒有什麼皇帝架子,似乎也早已經習慣了別人替他排憂解難甚至完全承擔作為皇帝的責任,完全沒什麼作為一國之主的自覺,但是畢竟他是個皇帝,這些話是從來不可能有人敢對他說的。
“山德魯先生,您少說兩句吧。陛下,這些事您也不用問了,到時候自然有分曉。”羅蘭德嘆了口氣,把格芬哈特也扛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繼續朝前跑去。
要想盡快回到王都,唯一的方法現在就只有藉助山德魯重新制作出一個可以飛行的屍傀儡。但是現在姑且不說他的魔法力恢復的問題,這一帶連生物都沒有了,更別說屍體了。所以現在羅蘭德只能跑,跑出這一片荒蕪之地再說。
東大陸的第一劍士,統領威震大陸的聖騎士團的團長,現在卻像個苦力一樣扛著兩個人在一片荒地中飛跑。而他肩膀上的兩人一個是大陸最大帝國的皇帝,一個則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死靈法師,這絕對堪稱最不可思議最可笑的場景,只是他們沒有一個人能笑得出來。
王都,聖騎士團的總部中,魔法學院來的牧師將犯人逃跑的訊息報告給了正和羅得哈特大人商量事情的紅衣主教。
“有人劫獄?”紅衣主教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他馬上問:“那侯爵大人呢?現在他在哪裡?”
“侯爵大人突然不知道去哪裡了。瑞恩大神官說劫獄的人中好像有個大魔法師,但是請主教大人不必擔心,他已經派人在王都內展開搜尋了。”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賈維主教臉色陰晴不定,揮了揮手讓牧師退出。
“大魔法師?難道是那位歐福的城主塞得洛斯?”羅得哈特問。
“不可能。按照歐福現在的形勢,塞得洛斯不可能有時間和精力一路尾隨著那傢伙來到這裡。傳送魔法陣現在失效,他更不可能是傳送來的。”賈維只是想了想,就很肯定地否定了這個可能。“退一萬步說如果真的需要他親自來這裡,同來的必定還有格魯。而如果是格魯來了這裡……現在我們兩人應該沒可能還站在這裡說話了。”
“但是他之前在找我的時候並沒有說過他還有這樣的幫手,他應該不會隱瞞才是。伏擊你的人就應該是他們的全部人手了。”
“大魔法師……?瑞恩那老頭會不會看錯了?”賈維主教皺眉。
“雖然瑞恩大神官性格保守謹慎,但是眼光還是有的,他這樣說至少有他的理由。”
“他不知道的事太多,判斷出錯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我奇怪的是……侯爵……大人……”賈維主教說起侯爵的時候有些吞吞吐吐,似乎不確定用什麼稱呼好些。“他怎麼一聲不吭地走了?至少也應該通知我一聲才是。不過這樣也說明了他看出了一些端倪,知道了發生了什麼事而且知道了他往哪裡逃,而剩下來的就有兩種可能,一就是事情已經很緊急,來不及通知我……我不希望是這種可能性……”
“我也不希望……”羅得哈特淡淡說。他們兩人現在是站在利益的共同陣線上。
賈維主教沉默了一下,再說:“第二種可能就是……他有把握解決這事,也用不著來通知我了……我也不是盲目樂觀,我知道他的個性是不會去做沒有把握的事……”
“侯爵大人能知道他的去處?”
“不只他能知道,我們兩人也應該想得到才是……無論是被人救出來還是自己跑出來,他首先會去的地方必定只有一個……”
“宰相府……”羅得哈特也立刻點頭。“要不要我們馬上帶兵前去?”
賈維主教略一思量,搖頭說:“他既然趕去了,我想我們就不用了……而且既然他那麼急得趕過去,而魔法學院和宰相府到這裡都不近,通報的人來的這段時間裡恐怕事情也有了結果了,我們現在就算趕去可能也沒什麼用了……還有現在如果大張旗鼓打草驚蛇反而不好,那小子不過是三個人,還是見不得光的三個通緝犯,對於我們現在的計劃來說並不構成障礙……”
羅得哈特點頭:“對。與其在他們三人身上浪費不見得有效果的時間,我覺得我們還是儘快去皇宮的好。就算萬一侯爵大人沒把他們解決而宰相大人站在了他們一邊的話,我們把這事處理好了大局同樣在我們的掌控之中。”
“說得好。那我們更應該快些去了。”賈維主教看著羅得哈特一笑。這些話其實也就是他心裡所想的,所以這個笑容中有讚許,有作為同樣聰明同樣有鑑別力的默契,不過也有些同類之間的提防,像兩條蛇一樣。
但是這種提防的意味並不太重,因為像這樣的聰明人絕對不會做什麼蠢事。賈維主教清楚地知道,只要自己還是笛雅谷的人,還代表著賽萊斯特教皇陛下的身份,那這個也許和自己一樣聰明的盟友就絕不會背叛自己。他們做事都如同算帳一樣地精確而有規律,只要知道了一加一,那結果一定就是二。
這個時候,笛雅谷中。
侯爵剛剛在傳送魔法陣中出現,就看到了艾登大師和另一位死靈法師正在外面看著他。
“代理公會長大人,您終於回來了?不知道您去做什麼了呢?”艾登大師冷冷地看著他。
“不好意思,我去處理些私事而已。”侯爵有些意外。雖然知道他們必定是在山德魯手上吃了虧,但是他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來找上自己。
“你知道諾波利諾特死了麼?死在山德魯的手上。”艾登大師的眼神和聲音都如同桑得菲斯山上的冰風一樣冷得割人。
“什麼?真的嗎?這實在是笛雅谷的不幸……”侯爵有些提防,站住了腳。不過他並不是很擔心,他相信無論發生什麼,死靈法師們都不可能在笛雅谷中互相動手。
艾登大師的眼神和聲音更冷,更割人了:“你不知道?你不是一直都在用傀儡鷹眼監視著我們麼?對於你這位代理公會長的所作所為,我們也該來算算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