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魏瑞蘭得到一次和長子“近距離”接觸的機會。這個話實在有些不倫不類,母子是世界上最緊密的血緣關係,豈能用獲得“近距離接觸機會”這樣的話語?但魏瑞蘭感到事實上就是如此。榮飛住在廠裡,最多星期天回來一次,回來也鑽進老太太的臥室,跟老太太嘀咕很久,吃上頓中飯就走了。根本沒有時間和兒子深談。
六月初,魏瑞蘭遠在老家的母親雨天不慎摔了一跤,將胳膊肘摔壞了。訊息還是三妹魏如蘭遞過來的,說摔傷的位置不太好,或許會留下殘疾。魏瑞蘭想到母親已經是七十開外的人了,遭此劫難,不知受了多少罪過。心裡很是難受,當下便向車間請了假,要回臨河探視母親。那天恰逢榮飛在家,當即決定陪母親回臨河。於是打電話向嚴森請假,這段時間榮飛處於三不管地界,人是計劃處的,卻在人勞處上班。
榮飛沒有借車,而是和母親乘中午一點的火車回家。在北陽火車站買了些探視病人的食品,不過是罐頭點心之類的東西。這個時候還沒有後來鋪天蓋地的各種不知道真實療效但裝幀精美的補品,買的水果點心東西不貴但很實惠。車上人多,空氣汙濁,飄散著一股汗臭味。這種久違的氣味竟然讓榮飛感到親切。記憶裡自己無數次乘坐硬座列車做長途旅行,那時他似乎總有各種開會的機會,在全國各大城市間轉悠,他每到一地必去最有名的古蹟,好在門票都很便宜,可以讓他這個低收入的人承受。成都的武侯祠,武漢的黃鶴樓,長沙馬王堆漢墓,南京的莫愁湖,蘇州的拙政園,西安碑林,哈爾濱的索菲亞教堂,太原的晉祠——以至於跟朋友談起國內的名勝,朋友都以為他年紀輕輕竟然跑遍了全國——北陽至北新的火車大約要走二個鐘頭,榮飛和魏瑞蘭在北新站下車趕回臨河時已經是下午五時許了,榮飛姥姥摔傷已經一個多星期,村衛生所做了簡單的處理,打了石膏在家修養。魏瑞蘭詳細詢問了母親的現狀傷情,見老太太精神不錯,放了心,詢問身邊的二妹魏明蘭和三妹如蘭母親是如何受傷的和治療的詳細經過。榮飛心想母親還是很孝順的,心裡對母親的感觀好轉了幾分,隨即又痛罵自己,母親就是母親,不是做兒子可以隨意臧否的。考慮到村裡醫療水平,榮飛建議去北新的醫院做進一步的檢查,肘關節是很重要的部位,不要為此留下個隱患。剛趕回來的四姨魏新蘭很贊同榮飛的建議,榮飛姥姥卻不願意再受罪了,說什麼也不去,說反正是黃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不怕留什麼殘疾了,堅決不去大醫院,榮飛也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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