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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宋都汴梁 第011章 桃花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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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侄慢慢來,老夫先行一步了!”陳摶同我打了個招呼,身形一轉,從原地消失不見了。

遠遠望去,他就如同一隻大型的水鳥一般,在山野之中起伏不定,只見一道白影在粉紅的桃花叢中穿梭著,片刻後就出現在山頭的高臺上。

“好厲害的身手啊!”我看得瞠目結舌。

從我這裡到那高臺,少說也有兩三里的路程,他就在幾個起落間飛了上去,真是令人難以置信!更不消說其中溝壑縱橫多有障礙了,當真是了不得的高手!看來後世人將他奉為神仙,也不算太離譜。

“陳宗主的修為已經跨越了天人之境啊!”一個青衣女子讚歎道。

“師父不是也一樣嘛!只要我們努力,早晚也有這一天的。”另一個女子嗔怪地說道。

“我們也趕上去吧?免得讓師父久等。”先前那位青衣女子詢問道。

“好吧——”另外那女子點了點頭。

於是就剩我一個人呆立在那裡,眼睜睜地看著兩個女人的裙裾隨風舞動,長袖迎風飄揚,飄然從眼前飛過,雖然速度比起陳摶來差了許多,但也是一時之選了,更難得的是姿態幽雅,彷彿兩隻天鵝高傲地從眼前掠過。更為可氣的是其中的一隻還不忘回過頭來,輕蔑地斜視了我一眼,好似非常鄙視的樣子,令我心頭無明火起,切齒扼腕不已。

“會飛很了不起啊?有本事你一直在天上待著!”我口中詛咒了兩句後,心中的怒氣散了幾分,想了想後忽然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啊!陳老頭兒的修為雖然高深,但要說他已經跨越了天人之境未免有些誇張!充其量他也就是突破了人體的體能極限罷了!若是果真達到了天人之境,心隨意動,形動只在念動之間,咫尺天涯都是說話間的事情,那來如許多的痕跡可尋?”

“咦——”一聲微不可察的輕呼聲從耳畔傳來。

回頭四顧,卻不見半個人影,我不由得心下茫然,難道我的耳朵有問題嗎?還是這兩天經受的刺激太多,出現了幻聽?想了半天仍是一無所得,最後搖了搖頭,穿越重重的花海,繼續往山上走去。

到了地方,我才發現所處的位置十分奇特。

方才行經之處,有如一條山谷,微微下陷,此時雖然爬到了頂峰,卻也不過是比地平線高出百餘丈而已,只是在谷地看起來已然很高了。

長達數千階的石梯沿著山道蜿蜒而上,盤旋在倉松翠柏之間,將近峰頂的位置上,一座澄黃色的高臺順著山勢平地拔起,宛如一隻雄鷹盤踞在那裡,隨時會絕雲破空而去。

高臺總體上約有十丈高下,樓起四層,有欄杆圍繞,最上面的一層上是個面積極大的平臺,青石鋪就,打磨得非常光滑,隱約間還可以看出經歷了很長的時光變遷,其中一角上有個方圓三丈的角樓墳起,似乎還有些妙用,只是上面刻在石匾上的幾個字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了,實在難以分辨。

幾層平臺上都有身著各色衣衫的男女弟子侍立,見到我後卻也不加阻攔。

我到達最高一層平臺的時候,卻發現這裡已經聚集了四五位男女,正圍坐在依附山體向外突兀出來的一側蓋起的迴廊上,飲酒聊天,談到妙處,鼓掌大笑。

我沒有敢貿然行事,悄悄地走了上去,站在了陳摶的身後,四下觀望。

此時陳摶正在與一位身穿青色道袍貌似中年的黑髮男子說話,兩人中間的桌面上擺著幾隻小巧的紫砂茶壺,一位弟子正在一旁煮茶,托盤裡面盛著一些分辨不出種類的鮮果奇花,象是輔料。

“陳賢弟,你我三年一會,已經是第幾次了?”那黑髮中年人望了望恍如花海的山谷,有些意興闌珊地問道。

“屈指算來,已經是第三十六個年頭了吧?”陳摶想了想後答道。

“當日你我相遇之時,一個垂垂老矣,一個正是青春壯年!誰又想到三十六年之後,我們的情景會打個顛倒呢?”那黑髮中年人淡然說道。

“世上的事情,本來就是很難料的,我兄大可不必太著相了。”陳摶答道。

“唉——”那中年人嘆了一口氣道,“我雖以抱朴為號,可是距離抱朴的境界卻是差了許多!曾幾何時,欲求一老而不可得!實在是造化弄人!反觀賢弟你,似乎已經踏入先天之境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我在一旁聽得心驚不已。

陳摶此時應該已經有近九十歲了,而這號稱抱朴真人的中年男子居然以賢弟稱之,可見其年齡之大!但是從外貌上面來看,幾如四十許人,這個反差也太大了!而且更為驚人的是,聽那人之言,似乎他是返老還童了一般,不能不令人驚疑。

陳摶笑了笑說道,“佛家有言,佛有三千法門,證之皆可成佛!兄長也不必太過憂慮了,在沒有得證大道前,誰也不敢說自己選的路子就是對的!”

那抱朴真人點了點頭,轉而看了看我對陳摶笑言道,“這少年倒也有趣,可是賢弟新收的弟子?”

“哪裡哪裡——”陳摶連連搖頭道,“這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在京城裡面要逗留一段時日,少不得要勞煩人家的。”接著拍了拍身旁的石凳,友善地對我說道,“楊小哥——過來坐坐,這一路走得辛苦不?”

“前輩面前,哪有小侄的位子,我還是站著好了!”我思忖了一下,還是不要太囂張比較招人喜歡。

“小朋友不錯——”那抱菩真人盯著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後,啟齒一笑道。

我一時間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抱朴真人意何所指。

陳摶忽然興致勃發,發出一聲長嘯,聲震山野,附近的樹葉紛紛為之簌簌抖動不已,接著伸開袍袖,隨意地擺動兩下,整個身子浮了起來,如同大鳥一般凌空向山崖之下的空處飛了過去,惹得眾人紛紛圍觀。

坐在迴廊另一邊的兩位女子看到陳摶的舉動,也紛紛站起身來,走到這邊觀看。

“陳宗主的修為越發精進了!”一個悅耳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

“好靚麗的聲音,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海豚音?”我的心臟沒來由地抖動了一下,雄軀一震,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內心深處鼓動我,令我抑制不住靈魂的衝動,忍不住回過頭來看一看說話者的真面目。

只見身邊站著一個如夢如幻的絕色美女,不過二九年華,眉目如黛,肌膚勝雪,腰若扶柳,齒如玉貝,周身散發出如蘭似麝的氣息。

“天啊——”我頓時呆立在當場,心中不住地吶喊道,“要死了!要死了!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美女?蒼天啊!大地啊!伏曦哥哥啊!女媧姐姐啊!你們造人的時候也太不講究眾生平等啦!這簡直是對人世間所有法則的踐踏嘛!”

那女子對我的注視渾如未覺,任由獵獵的山風將她的彩裙款款吹動,如絲一般順滑靚麗的秀髮隨風舞動,在我的視線中描畫出一條條奇異的運動軌跡,嬌顏在淡淡的霧靄滋潤下,散發出淺淺的金色光暈。天!簡直就是一尊完美的女神塑像!我在心底暗歎道。

美女並沒有理會我的放肆目光,只是認真地看著在半空中亂飛的陳摶,若有所悟。

另有一位年紀在四十左右的女子,同抱朴真人立在一處,想來就是方才聽說的餐霞大師了,幾名近侍弟子面帶豔羨之色地聚在一起輕聲議論,一時間,迴廊裡面的眾人形態各異。

抱朴真人看著看著,似乎也有所意動,將長長的袍袖捲起,就在我以為他也要衝上雲霄舞動一番的時候,他忽然出人意料地大呼一聲,“筆墨伺候!”

弟子們想必早已習慣了他的性子,立刻有人鋪好了紙張,將研磨好的松煙墨奉上,卻不見遞上毛筆。

我正在納悶兒的時候,只見抱朴真人忽然從袖筒裡面抽出一支漆黑如墨的肘長毛筆來,向前一伸,就衝進了墨裡,左右搖擺了幾下,提了出來,隨著抱朴真人的身形舞動起來,筆法如走龍蛇,筆斷意還連,一行行草字出現在寬三尺長丈二的宣紙上。

隨著又一聲長嘯傳來,陳摶終於發洩完畢,又從空中飛到了迴廊中。

“呵呵——又詩興大發了——”陳摶湊了上去,看了看後一邊鼓掌一邊意興盎然地唱道:

“浮雲遮碧山,

醉枕孤月眠。

一縷滄魂恨不定,

飄忽天地間。

良駒鳴廄思樓蘭,

烈士擊劍畏暮年。

卜聞龍將歸何處,

酩酊秋風,

孤城淚空懸。

縱使豪情向天笑,

惟有拂袖,

但掃雪涕幹。

萬里披髮狂歌去,

枳棘安能棲鸞鴛?”

“好詩啊——”

“真是好文采——”

“真人的詩好,陳宗主唱的妙,真是絕妙啊——”

眾人紛紛讚歎不已,我偷眼望去,就連神仙妹妹也為之動容,當下有些不服氣起來,什麼檔次麼?也敢拿出來獻寶,當我們這些文學青年都是吃什麼長大的?

“果然是好詩,只是這意境上——”我有些欲言又止地說道。

“哦?你也懂詩?”抱朴真人斜著眼睛問道。

我抬頭環顧周圍眾人,一個個都有些質疑的樣子,就連陳摶也有些不以為然。那神仙妹妹更是彷彿被我打擾了興致一般,有些怨恚地瞪了我一眼,令我心中大不是滋味,頓時起了爭強好勝之心。

我想了一下答道,“所謂詩者,言事者也!但心中有所想,目中有所見,耳中有所聞,皆可成詩!”

“有道理——”抱朴真人眼前一亮,點了點頭,接著說道,“你的見識也算不俗,只是知易行難啊!你能就此情此景賦詩一首嗎?”

沒想到遇上一個詩迷,看來他的修為之所以趕不上陳摶,恐怕也跟他喜歡附庸風雅有不淺的關係,心有旁騖,怎麼能夠有突破?只是讓我作詩——,我看了神仙妹妹一眼,似乎有些不屑的樣子,心中不由一緊,你就這麼看不起我麼?

極目望去,滿山的鮮紅桃花,雖然不知道這裡為什麼能夠違反了季節規律,但是的確非常好看,想到這裡,我心中一動,有了主意,於是向前走了兩步,雙手打著拍子吟道:

“桃花塢裡桃花庵,

桃花庵裡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

又摘桃花換酒錢。

酒醒只在花前坐,

酒醉還來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復日,

花落花開年復年。

但願老死花酒間,

不願鞠躬車馬前。

車塵馬足富者趣,

酒盞花枝貧者緣。

若將富貴比貧者,

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將貧賤比車馬,

他得驅馳我得閒。

別人笑我忒瘋顛,

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見五陵豪傑墓,

無花無酒鋤作田!”

先前兩句一出口,我很清楚地看見有幾個人開始傻笑,似乎很得意於聽到如此蹩腳的打油詩,再往下聽,大家的神態就起了變化,我可以明顯地看到神仙妹妹的臉色由感到好笑變成欣賞再變成凝重最後變成震撼的整個過程,一雙通神的大眼睛緊緊地盯著我不動。

“別人笑我忒瘋顛,我笑他人看不穿——別人笑我忒瘋顛,我笑他人看不穿——”抱朴真人沉默了半晌之後忽然貌似癲狂地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俯後仰,終於將眼淚鼻涕一併流了出來,最後跌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嚎啕不已。

壞了!他不會是瘋了吧?

我立刻傻眼,站在那裡不知所措!我只不過是剽竊了後世唐寅的一首詩來博取神仙妹妹的關注而已,怎麼會造成如此出人意料的後果!早知道,還不如藏拙比較好一些啊!如果抱朴真人有個三長兩短,我還不被他這些弟子們生吞活剝了呀!想到這裡,我心有慼慼地看了看亂作一團兒的眾人,著實痛悔不已!

抱朴真人這麼一鬧騰的時候,把旁邊的陳摶很是嚇了一跳,以為抱朴真人得了失心瘋,但仔細一看,卻發現他的表情雖然不受節制,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澈,方才定下心來,將其他弟子約束起來,不令靠近。

就在我自怨自艾的當口,抱朴真人的狀況又發生了新的變化。

只見抱朴真人忽地盤膝坐了起來,一手指天,一手劃地,氤氳的淡紫色霧氣從口鼻耳中溢位,漸漸將他的身軀包裹了起來,很快就只能看到一個橢圓形的紫色氣團兒立在眼前。過不多時,從氣團兒裡面傳出了噼裡啪啦的聲響,彷彿燃放爆竹一般。

陳摶非常緊張地望著地上的抱朴真人,知道他現在已經到了修行中必經的關口,若是順利,則修為更上層樓,若是失敗,整個人就此蒸發。

盞茶工夫之後,噼裡啪啦的聲響戛然而止,紫色的氣團兒顏色開始加深,變得如同漆黑如墨的粘稠狀液體,開始有節律地湧動起來,彷彿一筒被人奮力攪動的原油。

漸漸地,黑色黏液開始結塊兒,形成了一個圓殼。

“哈哈哈——”此時陳摶終於放下心來,高聲祝賀道,“恭喜兄長,終於脫離魔障!待到破繭出關,就是大道圓通之時了!”

眾人都沒有見到過如此異象,紛紛驚疑不定地看著黑繭。

一個不類抱朴真人原來聲調的嗡嗡的聲音從繭中傳了出來,“陳賢弟,愚兄要閉關百日,那位楊小兄弟實在是與你我大有淵源之人,望你好生招待了!嶺上各弟子,還請代為約束,少時出關,愚兄再行道謝!”

“兄長且放寬心,只須靜心體悟即可,外間的事情有小弟我料理,諒無大事!”陳摶一口答應下來,很是為抱朴真人感到高興。

接下來,陳摶將桃花嶺上的事務略作安排,吩咐弟子在黑繭周圍搭起一頂蘆棚,並在周圍兩丈開外佈下八道桃木定神樁,以免有外邪侵擾。

經此一鬧,我在弟子們眼中的身價立刻大幅升值,滿眼所遇都是充滿崇敬的目光,倒也算是意外收穫了。陳摶打發了眾人後,將我安置在一個雅緻的閣樓裡面。

“終於消停下來了!”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原來被人當作偶像來崇拜也是一件很需要勇氣的事情。

“楊小兄弟——”陳摶捋著雪白的鬍鬚,非常認真地看了我半晌,方才發問道,“老朽辦事唐突,只知道你的姓氏,卻未曾問及你家世如何?到底是誰家的子弟?”

“這個很重要嗎?”我想了想後反問道。

陳摶莞爾一笑道,“對我來說,也許不是很重要。只不過有人託我打聽打聽你的情況而已。問不問,是我的責任,說不說,你卻沒有義務。”

我暗自咋舌不已,沒想到陳摶說話的口氣如此超前,簡直如同一個現代人般。更為可恨的是,他自己偏偏做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把決定權推到了我的身上,好似對我盤根問底的人不是他本人一樣!既要打探我的隱私,又擺出一副清高獨立的姿態,簡直就是千前老狐狸一隻!我怎麼就會被表象所迷惑而沒有認清他的本質呢?

反正也不是什麼秘密,我很乾脆地把現在的身份向他解說一番,當然也不忘非常謙遜地將自己不著痕跡地變相誇獎了半個時辰,方才停了下來,再看陳摶,似乎已經靠在椅子裡面睡著了!

“唉!我怎麼就忘記了——他可是一個人稱睡仙的傢伙啊——”看到明珠暗投,我拍了拍額頭,有些懊惱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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