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老頭一早就知道張志成家是什麼回事,只是因為這個“劫”所以沒有出手。
我微微一愣,這老頭說話怎麼和師傅一個調調?
“那您今天回來是幹什麼的?”我想了想問。
老頭兒把腳一翹,擱在桌上,意猶未盡舔了舔空碗:“小娃娃,聽好了,我們搞風水的,不像你們捉鬼看相的,你們碰上這種事情,能幫對方化解劫難,肯定是會幫一幫。但我們可不一樣,名山大川各有自己的風水格局,人也個子有自己的命運,隨意插手是造孽的事情。我和張家沒緣分,所以並不出手相幫,但我和他們家的花瓶有緣分,張家命中註定該遭劫,如果這一年沒有高人幫他們破了‘養小人’的劫,說明他們家不該承受五福臨門這個局。”
我注意到他說到這裡的時候,眼睛突然眯了起來,然後閉嘴不語。
二狗在邊上端著飯碗表示無語。
我想了想,知道了他的意圖:“也就是說,如果到了今天,張家還沒有辦法解決養小人的事情,您就準備以幫忙解決‘養小人’為條件,破掉張叔叔家五福臨門的局?”
“小娃娃真聰明。”老頭兒笑了笑,然後美滋滋喝了一口酒,“張家沒這個福分,又何必強求。”
我無言以對。
二狗冷不丁說:“張家的‘小人’都被殺了。”
老頭兒呸一聲罵:“治標不治本,有屁用!”
二狗差點被口水吐中,一下子縮回去,躲在後頭直撇嘴。
張志成聽的迷迷糊糊,連問:“小師傅,老師傅,您們這是在說什麼啊……”
老頭兒嚴肅道:“你們家的事情是治標不治本,想要完全解決,還得靠我,你們家是不是有個花瓶?把那玩意放我這裡三個月,你們也搬出去三個月,然後給我找個施工隊來,這房子該怎麼拆,該怎麼裝修,都聽我的,保管永遠不會再有事。”
張志成一愣:“不是說,局中局,不能拆嗎……”
說實話,我有點信不過這老頭,他一張嘴就像搞這麼大動靜,出了事誰負責啊。
老頭兒斜瞥他一眼,眼睛眯了起來,這樣子我很熟悉,一野和尚和師傅想事情的時候都是這個表情。五秒後,他語出驚人:“十世鬼胎?老牛鼻子的徒弟?”
我怔然:“你是?”
“小娃娃,剛才還沒看出來,帶的是一野那個老禿驢給你的護身符吧,否則怎麼可能把靈覺壓制的這麼好,而且十世鬼胎的煞氣都被鎮住。”老頭兒上下打量著,讓我一陣不舒服。
“你回去和你師傅說,半截身子埋土裡的那老東西來了,他自然知道我是誰,至於張家的事情,你可以問過你師傅之後,再回來。”老頭兒末了補充一句:“張先生,你放心,拆房子裝修的錢不用你花一分,雅苑別墅區的開發人還不敢找我收錢的,工程隊的錢只管找他要。”
我將信將疑,回了葉家村,把話給師傅一說,他暼我一眼,頓了頓,罵:“瓜娃子,滾回去上課,張志成家的事情交給那老不死的就行了。”
二狗一驚一乍,問:“那老頭是誰啊?”
師傅閉了眼,躺在屋裡頭吹電扇:“你管呢!”
鍾娜扯我袖子:“咱們怎麼辦?”
然後我們去了趟二狗家,拜託了二狗爹多在學校幫忙請半天假,這才回了張家——不僅是那個邋遢老頭的事情,我們還惦記著張志成的那一頓五星大飯店呢。
那老頭得意看著我們:“早該聽我的。”
我捏著鼻子湊上去,問了些師傅不告訴我的問題:“花瓶養的小人,為什麼在有外人的時候,就不出來作惡?”
“‘小人’是認氣味的。”老頭兒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個番茄啃著,活像一個餓了半輩子的鬼,“張家夫婦,還有他兒子的氣味都被記住了,逃都逃不掉。走哪都有小人跟著,但是外人來了,氣味不同,就像是在一個波瀾不驚的水面裡投了一顆石子兒,你說他們還會出來嗎?”
“那怎麼我……”我期期艾艾。
老頭兒笑:“你是體內有十世鬼胎,鬼怪不敢找你,但想是‘小人’這種東西就不一定了,花瓶裡畫著養鬼紋你看到了吧?既然你是牛鼻子的徒弟,應該也知道既然有養鬼紋,這必定是槐字派的東西。槐字派如果只會養鬼,不知道怎麼控制鬼,他們不早自己死絕了?他們既然養鬼,自然也會有控制鬼的方法,還有消滅鬼的方法。他們透過養殖些其他的生物,來吞噬鬼的陰氣。雖然‘小人’做不到這一步,但是‘小人’最不怕的就是鬼了,甚至可以說,他們看到鬼比什麼都要興奮。你身體裡的有十世鬼胎,他們不逗你逗誰?”
我一愣,槐字派還有這麼回事,師傅從來沒有跟我說過。
“牛鼻子沒和你說過這些事吧?”老頭兒眼睛眯了起來,“算了,還是不說這個了,沒想到你這個小娃娃,還有兩分本事,能自己找到張家鬧‘鬼’的關鍵。”
沒人不喜歡被誇,我心裡得意,面上卻不表露出來,只是拱手說:“哪裡哪裡……”
後來的事情就全交給這個邋遢老頭,晚上張志成夫婦則帶著我們去了五星大飯店吃飯。
這一頓我們吃的毫無風度,都是窮苦學生,二狗爹又是那種會過日子的男人,哪裡上過這種地方,吃飽喝足,張志成送我們回學校。
在回到學校的那一刻,我心情才完全放鬆下來。
後來鍾娜問我為什麼要幫張志成,要知道他兒子張林和我是有過過節的,我那時候都只是撓撓頭,琢磨半天才告訴她:“張林是張林,張志成家的事情是張志成家的事情,這是兩碼事,我幫他們‘捉鬼’,是因為我是師傅的徒弟。我和張林有過節,是因為他害你受驚了。要不是他,咱們也不用躲進垃圾桶,我和二狗的肋骨也不會斷一根。這仇我肯定要報,但不會用這種方式報復。”
鍾娜臉一紅:“害我受驚了?”
我二愣子一樣點頭:“對啊,就上次吃飯,我們躲垃圾桶裡頭那一次。”
鍾娜啐一口,然後跑開。
二狗這時候正好下課來找我說話,打趣說:“你們吵架了?”
我還莫名其妙呢……
之後還發生了一件事情。記得是一個週末,兩人神秘兮兮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
我好奇過去,到了學校附近一個不大不小的飯館,飯館外難得拉著窗簾,看不清裡頭是什麼模樣,這地兒我們有閒錢的時候,偶爾會來一次改善生活,這兩人今天是怎麼回事?
直到我進去之後,才知道。
飯店正中央掛著個大大的彩色牌子:“蔣三正同學,生日快樂。然後一個推車上放著一個雙層大蛋糕。”
二狗啪一下噴我一身綵帶,然後笑眯眯:“怎麼樣,開心吧。”
鍾娜從背後摸出生日禮物,臉紅紅說:“生日快樂。”
我琢磨了一陣,才想起來:“今天我生日啊?”師傅是個粗心眼,這十幾年來,還真沒有過過一次生日……
我感激的話都說不出來了,那天二狗包了場,我沒有什麼朋友,還以為就只有我們三人呢,沒想到後來大仙也偷偷摸摸趕回來了。
我眼眶都溼潤了,突然想到三胖子又有些黯然神傷,我們這幾人聚齊還真不容易。
二狗卻突然摸出一盒人參,給我說:“這是三胖子偷偷寄回來的……說是從金平那老頭那裡偷來的千年人參,讓我給你說,他現在回不來,今年過年回來的時候,一定給你好好慶祝下……”
我哽咽,只能抱拳喊道:“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