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蘭哭一回,等悲痛灑夠,方覺好轉了,用帕子抹了抹眼睛,慢慢走了回去。悲傷之心稍退,又覺著定逸師太一去,自己在這顯勝庵裡也沒趣兒,數數銀子和剩下的首飾,零零碎碎能湊一百多兩,心說:“倘若我是個男子,便走得再遠些,到他鄉異地立出些事業再回來接我爹孃,可如今我一個女流,能往哪兒去呢?身邊又沒個人能幫襯。”盤算了一回,心裡始終沒個章程,取出鏡子照了照,只覺自己生得太過柔弱,即便穿上男裝也能讓人瞧出是個女身,不由又嘆一口氣。她前生今生除卻在發配和在佛堂的日子,餘下的時光幾乎全圈在金光閃閃的富貴宅門裡,想到自己只會畫畫寫字,做些針線,旁的一概不通,便愈發氣餒。
香蘭愣一回,又鼓起興,暗道:“不慌不慌,先前在林家做奴婢,覺著眼前已沒有路,到頭來還是跟家裡人一起脫了籍。後來去林家,遭了多少罪,如今不也出來了?路是一步一步走的。”精神又振奮了些,鋪開紙,蘸墨筆去寫給定逸師太的悼文,不在話下。
三月春衫薄,天氣早已回陽。這一日已近黃昏,大街上行色匆匆走著一人,也合該有事,這人走著走著,只覺從天而降許多瓜子皮,抬頭一望,只見正走到倚翠閣門口,有個妓女正倚在二樓勾欄上嗑瓜子呢,歪著身子,露出半截藕臂,臉兒上脂粉好好的,橫著媚眼,一張鮮紅的小嘴兒正把瓜子皮吐出來。四目相對,那妓女見那人生得眉眼英俊,形容博浪,“噗嗤”一樂,用扇子擋著臉,笑吟吟的去了,真個兒姿態冶豔,放浪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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