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誕!純屬無稽之談!”瀾寧院裡,陳玉珍拍案而起,蓄了很久的長指甲都被生生折斷了,殷紅的血順著那纖細白淨的手指滴了一地。“那丫頭是我同意銀霜接回來的,難不成我會引狼入室?”
府上流言四起,都說謝小桃是十幾年前那個被填井的丫鬟春香的轉世。她來蘇府是為了復仇的,但凡傷害過她的人都會不得善終,特別是陳玉珍這個當家主母,傳得有鼻子有眼的,還把幾名膽子小的丫鬟給嚇病了。
習秋連忙為陳玉珍包紮,“夫人,都是些子虛烏有的事,您何必跟它們置這閒氣?”說的時候,還不忘撩了眼不遠處的蘇景坤兄妹三人,亮晶晶的眸光中隱有責備之意,好像是在責問他們,為何偏說這等不中聽的話給夫人聽!
最先挑起話頭的蘇婉怡立刻癟了聲音,自知理虧地垂下了頭。方才,她只想著把事情告訴陳玉珍,哪曾想對方會如此生氣?“母親,其實您也不用跟他們計較。誰要是再嚼舌頭根,就把他們的舌頭剁下來!”
聽後,蘇婉婷有些尷尬。正所謂人言可畏,陳玉珍越是打壓,別人就越會認為她是在害怕,不但不會消除流言,弄不好還會惹禍上身。她推了推蘇婉怡的手臂,與對方使了個眼色,“好了,先看看母親的傷勢。”生怕小妹再說出什麼無禮的話。
陳玉珍亦從憤懣中緩過了神,抬起手對著兒女們擺了擺,“我沒事,這裡有習秋照顧我就行了,你們都先下去吧。”
三人便是知趣地退出了大廳。
走在花園裡,憋了一路的蘇婉怡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姐姐,你說母親會不會出什麼事啊?”
“呸呸呸,就你烏鴉嘴!”蘇婉婷連聲啐道,甚是不喜歡小妹的胡亂猜測。
“可是,他們都說蘇雲錦是回來報仇的。”蘇婉怡依舊不知趣地問。
“報仇?她想找誰報仇?”蘇景坤伸出手,戳了戳蘇婉怡的小腦袋,“她一個十歲的女娃娃,能把咱們侍郎府攪翻天了不成?”
“但她也很邪門啊。”蘇婉怡不依不饒著,經過了這麼多的是是非非,加上流言蜚語滿天飛,她不得不懷疑謝小桃來蘇府的目的,“萬一她真的是冤魂轉世,那我們豈不是很危險?”
蘇景坤無奈地搖了搖頭,“只要你不去招惹她,就不會有危險!”說的時候,不自覺地聯想起了瑞王的話,看來他說的真沒有錯,那個野丫頭的確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
謝小桃斜倚在太妃椅上,優哉遊哉地看著淨空師太的書冊,聽見綠屏轉述完最近府上的風言風語後,差一些沒從上面翻下來。她堵住了肚子,笑得前仰後合,“看來再過些日子,我就要變成牛鬼蛇神了。”
“小姐,您還笑的出來啊?”綠屏已經急得火燒眉毛了,可作為當事人的謝小桃竟然還能笑出來,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他們這樣說,分明是想抹黑您啊。再這麼傳下去,誰見了您,不還得躲得遠遠的!”
“躲?那還不好?至少我也免去了應付他們的麻煩。”謝小桃樂的逍遙,緩了好半天,才從笑聲中走出來。“也不知道這流言是從誰口中傳出來的……”
“就是啊,也不知道是哪個長舌婦說的!”
“不,不,不,我應該感謝她。”謝小桃再次笑了起來,看來這府上還是有聰明人的,可惜只猜對了一半。
“小姐!”綠屏大聲喊著,氣鼓鼓地跺了跺腳。
謝小桃放下手中書冊,妥協道:“好好好,我不笑了,也不看書了。”她站起身子,收好書冊,“你陪我去外面逛逛吧。”未等對方作出迴應,便拽著她向著外面走去。
大抵是流言太過兇猛,走至花園的時候,還真有幾個小丫鬟在看見謝小桃後立馬調頭就跑,彷彿是見了鬼一樣。
謝小桃笑笑,不以為然地從蘇府大門走了出去,才邁過門檻,清涼的風便撲面而來,混雜著花香和陽光的味道,甚是好聞。
主僕二人說笑著,先是去了一趟西街角的點心鋪子,又沿著筆直的長街向回折返,遇見好玩的,還會停下來把玩一番,走走停停,一直將身後的人甩開才放心大膽地走進了濟世堂。
夥計見謝小桃來了,忙招呼著她進門,“小姐,您來了。許大夫正在裡面幫人家扎針,您從這裡等一會。”
看著夥計熱情招待的樣子,綠屏顯得十分驚訝。她家小姐到底是什麼人,居然連百年老店的夥計都待如上賓!
這般不解的樣子落在了謝小桃眼中,她微微一笑,沒有解釋。
約莫等了兩盞茶的時間,許大夫終於從後院走了出來,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笑著將患者送走。見謝小桃來了,又是滿臉微笑地說:“小桃,你可算來了。你不知道上次你配製的藥賣得有多好!”
綠屏越來越聽不懂,狐疑地打量著許大夫,若非是早些時候見過幾面,恐怕要將其當成商賈了。
“藥材可準備好了?”謝小桃也沒有多做寒暄,直截了當地問。
許大夫點了點頭,“都已經準備好了。”說著,親自將謝小桃領進了後院。
綠屏跟在他們的身後,隨著謝小桃一同走進了一間堆滿了藥材的房間。
和上次一樣,在她們走進去以後,許大夫便知趣地退了出去。
門被關上了,綠屏忐忑不安地問:“小姐,這是要做什麼?”
“配製療傷的藥。”謝小桃滿臉微笑地回答,拿了藥材,命綠屏幫忙研磨成粉,然後一邊做,一邊解釋。
主僕二人忙得不亦樂乎,相互配合著進行配製,只用了一個時辰左右便是將一千瓶藥配好了。同時,謝小桃也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向綠屏講述了一遍,一字不差。“記住,這件事千萬不要對任何人說。”看著密密麻麻的藥瓶,她終於是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心滿意足地和綠屏離開了房間。
“許大夫,一千瓶已經配製好了,請您過目。”走回前廳時,謝小桃笑著對許大夫說。
許大夫微微一怔,又想起今天謝小桃是帶了一個幫手的,所以對她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將藥配好的事情也就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了。“不用檢查了,如果這一點我還不放心,那我這鋪子也就不配賣你配製的藥了。”他對夥計遞了個眼色。對方便心領神會地將事先準備好的一百兩銀票畢恭畢敬地呈給了謝小桃。
謝小桃也沒推拒,將銀票納入了廣袖之中,又掏出了兩張方子交給了許大夫,“這是我在閒暇時寫下的方子,還請許大夫指點一二。”
許大夫展開紙張,一番研讀之後,老臉上綻放出了明快的笑意,大加打賞道:“妙,真是太妙了!”兩張方子可做夏日的常備藥,用極少的藥材發揮最大的藥效,與止血藥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謝小桃也是欣慰地揚起了唇角,不疾不徐道:“盛夏將至,希望這兩張方子對許大夫會有所幫助。天色也不早了,小桃就先告辭了。”
“那錢如何給你結算?”
謝小桃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好似尋常的買藥人一般,緩步走出了濟世堂。“綠屏,你去錢莊把銀票換成碎銀子。”
“好。”綠屏接過銀票,快步跑向了對街的通報錢莊。
趁著等她的功夫,謝小桃拿出了事前買好的點心,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打量著兩旁的鋪子,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麼。
不一會兒,綠屏便拿著換好了的碎銀子走了回來,“小姐,現在去哪裡?”
謝小桃拍了拍手上的點心碎末,“回家。”
遠處,一間不被人注意的二層小樓上,一名著黑色鑲暗紋錦袍的男子注視著街上的那一雙人影,好奇地問:“你說就是那個矮個子小女孩資助了姒薇一百兩銀票?”問著,烏黑深邃的眼眸中便只剩下了謝小桃瘦弱嬌小的身影。
“是。”身後的女子回答道,看著那貌比謫仙的男子,微微皺起了眉頭。
想不到她小小年紀,居然出手如此闊綽。男子不由得笑了一笑,光潔白皙的臉龐便有了冷肅之外的表情,他的笑容極輕極淺,也是極為短暫,只不過眨眼的功夫又恢復如初。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無一不在張揚著他的高貴與優雅氣度,哪怕靜止不動,都會叫人移不開目光。
“主子,要不要去把她叫上來?”這一次說話的是一名藍衣男子,他站在女子身邊。
黑袍男子撩了他一眼,聳眉道:“你很閒嗎?”說著,便邁開步子向著裡面走去,別再腰間的龍鳳血玉相互撞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阿夏,我說錯了嗎?”藍衣男子不明所以地撓了撓頭皮。
阿夏忍不住笑了起來,反問:“你說呢?”言罷,拍了拍藍衣男子的肩膀,“好了,長東你就別想了,還是琢磨琢磨如何幫姒薇把畫舫的牌子打響吧。”
“不是就等著開業了嗎?”長東更是不解。
阿夏失望地搖了搖頭,有氣無力地提醒著說:“開畫舫的錢都是咱主子出的,你難道希望這些錢都打水漂?”
此言一出,長東恍然大悟,雖說主子的錢始終都是主子的,但要是血本無歸了,倒黴的還是他們這些當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