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難忘,誰管那愛恨別離】
拂姬重建梅塢,僕人們全都找回來花了十幾日。
將離是帶著她的杜蘅回來的,是那個總是隻套著件鬆垮的白衫子,見了人便笑,對著將離尤為溫柔的杜蘅。
“我跟他約定,他把我的杜蘅找回來,就可以走了。”將離輕描淡寫地道,“那日我醒來是我的杜蘅在,他已經離開了。走了也好,只要他在,總沒有什麼好事。”
白寒露那琥珀色的獸眸打量了她半天,只道:“你自己心裡明白就好。”不明就裡的一句話,夜半夢醒時,看著眼前與杜蘅一般無二的皮相,心裡卻轟然崩塌。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從不會將他們弄錯,是因為她內心真正牽掛的那個是誰。
既然來了,為何要走?
既然走了,為何要給她溫柔?
過了兩日,白寒露離開梅塢,帶走了那個叫柳非銀的地靈。
又過了幾日,杜蘅突然不會動了,只會坐在那裡除了吃飯喝水一言不發。拂姬看過後,嘆息說,意識沒了。將離沉默了半晌,只說,無妨。
接著又過了無數個普通的日子,有個好事鬼來梅塢做客,說起麒麟族有個叫杜蘅的上神與西海六公主的婚事訂在百年後。當時將離就正坐在他們身邊的小板凳上剝豆莢,幾顆綠色的小豆子從她的手裡滾進土裡,就像是幾粒淚珠兒。
拂姬突然想起,就在那具皮囊的意識消散前,靈鴉叼來一封書信,上面沒頭沒腦的三個字:為了她。
她終於明白,那三個字是誰送來的,是回答她的哪句話。
拂姬問:你為什麼來?
杜蘅道:為了她。
不是為了救她,而是為了她。
半年後,瑤仙島竹塢裡掩映的醉夢軒。
前日落大雨忘記關窗溼了一卷竹簡,他每接一個生意都會事無鉅細地記錄,因為新墨還未乾透,字跡淋得模糊,是風麒麟杜蘅和帝女星將離的事。
“要是這樣結束了,也未免太傷人。”柳非銀刷地開啟扇子,墨髮如瀑眼中含情。
白寒露將重新寫好的竹簡卷好,置於架子的最上層,才慢慢地說:“人總是傷人而不自知。”
柳非銀打了個呵欠,去廊外和竹仙飲酒作樂去了。白寒露從袖中掏出早上紅嘴黑羽的靈鴉送來的書信:風臨城遭不熄真火燒了三天三夜,封魂師白清明死守城眼,生死不明。
“你沒守住城眼,看來……是燒成灰了呢。”
算了,外面春光大好,誰管那愛恨別離。
將書信壓在硯臺下,白寒露走出書齋,慢慢掩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