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起戰端時,咸陽還是平安無事。
夜,安靜的有點詭異。
這千里大城就如同一個國度,生活了不知道多少人族,但此時卻靜悄悄的,沒有人聲。
三層高的酒樓,已經算是皇宮之外最高的建築。而這酒樓的屋頂上,一個鬍鬚旺盛的大漢,一個相貌清秀的醫者,在愜意的喝酒聊天。
酒不醉人,人也沒自醉,他們還在等著咸陽城的異樣。
並不知道羽兒已經找到蠻族大本營的周舟,還在緊緊地追查著扶蘇中毒背後的兇手,想透過這種神魂之毒,找到蠻族的所在。
因為害怕空歡喜一場,沒給羽兒說這件事。這也算是他的人生格言——一件事沒做好之前,最好還是先不要讓別人知道。
“對了老哥,二郎神楊戩現在什麼修為?”
“應該是剛入天仙吧,不過那傢伙修行八九玄功,雖然進境緩慢,但端的是十分厲害,估計能和我打的不相上下。”天蓬這句話已經很謙虛了。
周舟又問:“八九玄功?我聽聞變化之法有天罡、地煞之術,有什麼關聯嗎?”
“老弟啊,變化之術有萬千,名聲最響的就是地煞之數的七十二般變化,這是八九玄功修行者都能得到的神通,十分強悍。”天蓬喝了口酒,笑道,“然後是我這天罡變化之法,是專門修行得來的神通,與地煞變化修行肉身不同,我這是修行的元神仙靈。”
周舟當然不會去問兩者誰強誰弱。
天蓬卻打量著周舟,“你這變化之法,當真是有些神奇。”
“哦?為何?”
周舟低頭看了眼,自己從恭極老人那得來的“萬物生生觀想變化”,難道能比得過天罡地煞變化法?
“形似形,神似神,幾乎能夠以假亂真,不凡,當真不凡。”
“比起七十二變又如何?”
“老哥也沒領教過七十二變的神通,怕是說不明白;但你這變化之法,若非我和你一起變的形貌,我也是認不出的。靈識、氣息竟然都變化了,不愧是太清神通。”
周舟笑而不語,心裡還是有點小滿足的。
再怎麼說,以後也有點能拿得出手的本事了;雖然有些意外是變化的神通,雖然一直沒把這個觀想變化法,當成鬥法用的神通……
確實,鬥法也用不上這個。
“周舟。”白蓮兒在曲元袋中問,“你要怎麼去查北厲郡?”
“找到這裡的文庫或者負責整理地名的官員吧,先等調查完這神魂之毒,不要著急。”
“我自然不急。”白蓮兒明顯是口是心非。
在曲元袋中,裡面就是周舟的全部家當,法寶寶物什麼的並不多,算是家徒四壁。
曲元袋分三層,裡面的空間就像三個小小的房屋;米凱爾和白蓮兒坐在一處矮桌旁,米凱爾在悠閒泡茶,白蓮兒則是抱著竹簡,倒拿著,無聊翻看。
白蓮兒小聲嘀咕:“這人真是的,答應了幫我,又反悔了呢。”
米凱爾抬頭看了她一眼,目光中略帶警告;白蓮兒瞬間就老實了,坐在那低頭翻閱著手中的書籍。
這上面的鬼畫符都是什麼……白蓮兒內心的了無生趣寫到了俏臉上。
周舟和天蓬繼續喝酒,兩人從前半夜,一直喝到了後半夜。
天上的星辰鬥轉似乎按照某種規律,周舟詢問星宿為何,天蓬慢慢地給他講述著。
講了一會,周舟問:“老哥,你認識奎木狼?”
“自然認識,關係還挺不錯,你和他也有交情?”
“只是聽說過,聽說他本領挺不錯的。”
天蓬笑著點頭,道:“我不是曾說過,有些天仙就算沒有堪破生死,好勇鬥狠的神通都不比金仙弱。這奎木狼主殺,十分厲害。雖然我沒和他較量過,但鬥法的話,估計也就是五五之數。”
“原來如此。”周舟笑眯眯的點頭。
越來越覺得,這位“二師兄”在西遊路上,肯定是消極怠工、扮豬吃虎了一路!
看他在笑,天蓬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老哥總是說這話,是不是略有些不知廉恥……和人拼鬥本就不是什麼好事,老弟你別笑話我。”
“求道用來長生,神通用來護身,若是沒點神通,就算得了長生,也不過是黃粱一夢。”
“話是如此說。”天蓬咂咂嘴,“莫要把老哥當做那喜歡好勇鬥狠之人,老哥我還是很穩健的。”
周舟笑著點頭,舉著酒壺:“從見到老哥第一眼,我就知道天庭大將中最穩健的是誰了!”
“哈哈哈。”天蓬乾笑著,老臉一紅。
怎麼感覺,這就是在說反話……是在說反話吧?肯定是在說反話吧?
他從江中跳出來,那就是十分輕浮的表現吧。
正當天蓬想要岔開話題,開口問:“老弟,你該如何跟仙子道……”這個歉字卡在了嘴邊沒能說出來,腳下傳來了幾聲……
鐺!鐺鐺!
仔細一聽,原來是打更的梆子聲。
算是虛驚一場,兩人額頭都掛了顆冷汗,還以為一直在等的異動終於出現了。
“莫非這異動不是每日都出現?”周舟有些納悶,靈識鎖定那條地下暗河,順流而下、又逆流而上,沒發現什麼阻礙。
天蓬道:“咱們不如這就下去看上一看,早些將這裡的事結了,咱們也早點去廣寒。”
周舟剛想說不急,天蓬已經抓住了周舟的手腕,拉著他就往街道落去……
那打更的更夫剛剛路過,感覺背後好像是有什麼人影,下意識地扭頭一看。卻見街道上黑洞洞的,除了不遠處的燈籠光亮,再無火光。
嚥了口口水,這打更的也是膽子大,繼續轉身敲梆子。
周舟的修為低且不說,天蓬是何等的本領?遁個地而已,如何會被個凡人發現。
兩人遁入泥土中,地面毫無異樣;被天蓬用神通帶著,周舟感覺,就如同在水中游泳一般……
天蓬撐起了一個梭形的仙力罩,帶著周舟朝著他們檢查出異樣的地下疾馳而去。
因為不知道地下可能存在的大陣到底有多大的範圍,他們只是鑽入地下百丈,就開始一寸寸探查。
靈覺不跳,靈識安然無恙,周舟一直用靈識盯著那暗河。彷彿,那是地上趴伏的一條巨蟒,實際上,暗河也就十丈的寬度。
鑽地,不知不覺就到了五百丈的深度。這裡靜悄悄的,周圍已經是密度稍大的岩層。當然,在他們眼中,這裡的岩層和空氣也沒什麼區別,並不能阻礙靈識探查。
“好像有古怪。”天蓬小聲道了句。
“老哥,怎麼了?”
“我感覺我們已經進了大陣的範圍……按理說,這應該就是陣法範圍了才對。”天蓬看向四處的巖壁,他們在巖壁中前行,和剛鑽入地下的感覺,一般無二。
天蓬這麼一說,周舟突然有了種玄妙的體悟……
似乎,自己正處在一種奇怪的罩子中,像是遊走在幻術之中,但這個幻術卻能以假亂真。
彷彿周圍看到的都是虛假的,但這些虛假,卻又有一種無比的真實感。這處區域像是對他們隱藏了什麼,只是他們無法檢視到,被隱藏起來的究竟是什麼。
介於“有”與“無”之間……
周舟猜測道:“難道那暗河,是在這大陣的上方?”
“應該不是這樣,若是在暗河下面,佈陣的時候大可避開這條暗河,不會將河水引進去。”天蓬皺眉沉思著,不知這到底是什麼個情況。
洪荒之大,有許多地方,天蓬也鬧不明白。
而這種時候,通常情況,修道者就會萌生退意。未知的才是最危險的,胡亂闖一些地方,很可能就把命搭進去。
“老弟,咱們不如先回去琢磨琢磨,弄清楚這是什麼大陣了,再過來探查一番,免得……”天蓬話音剛落,突然低頭看向了下方。
自然是用靈識來“看”。
這片區域的岩層,突然出現了一道道波痕!像是水面落下石子蕩起的紋路!像是窗簾被風吹動一般!
轟!
這是岩層發出的轟鳴聲!
難道有人在地底鬥法?才盪出來了衝擊力和爆炸聲響?但這扭曲的岩層,只是眨眼又恢復了正常,那石層並未有半點破碎。
照理說,像是抖桌布般扭曲,石層應該出現斷裂才對……面前的這一切,莫非都只是光影?可確實如此真實……
陣法之道,果然博大精深。
轟鳴聲過後,風平浪靜。
“退!”天蓬低喝一聲,拉著周舟朝著側旁急退。
施展神通,兩人面前出現了一道河流,天蓬拉著周舟在河水中飛馳,比周舟施展游水訣還要迅速!
眨眼衝出百里,天蓬神通做出來的這段“河流”也滲入了岩層。
周舟忙問:“怎麼回事?”
“不清楚,感覺像是我們面前發生,但又像是隔斷了虛空。”天蓬皺眉思索著,卻找不到合適的言語,“就跟,這片區域被人又做了一個,兩者重疊……我也解釋不清。”
天蓬話音剛落,又聽一聲轟鳴。
這次,兩人脫離了那處區域,抬頭去看的時候,頓時看到了地底的異狀!
差不多百里半徑的圓罩,覆蓋了那片地下岩層;轟鳴之中,石壁有輕微的扭曲,如同波浪一般抖動!
“果然是陣法!”天蓬隨手撫了下鬍鬚,似乎已經適應了李靖的外貌,“老弟,你說該如何?咱們試著破陣嗎?”
周舟摸著下巴一陣琢磨,那邊岩層的扭曲已經漸漸淡了,米凱爾突然喊了聲主人,開始做剛整理出來的能量分析……
很快,周舟笑問一句:“老哥可知‘空間’是什麼概念?”
“空間?倒是可以理解,你這說法也有些新奇。”
周舟笑了笑,將米凱爾在自己心頭說的那些話,稍微翻譯了下,說給了天蓬聽。
“剛才顯露的那大陣籠罩之地,應該是有人做了個陣法,如同曲元袋一樣,將此地的空間變成了雙層。”周舟雙手還比劃著,周圍有天蓬撐開的防護罩子,也沒什麼阻力。
“雙層?”
“雖然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做到的,但確實是如此。”
周舟表情有些嚴肅,這種從未聽聞的大陣,佈置者八成能有天大的神通。
“對了!重疊!這是虛介子陣!”天蓬一拍額頭,恍然大悟狀,“我想起來了,在一本天書上曾經看到過,這種陣法乃是洪荒奇陣,是鳳族所創的奇陣!”
那天書是什麼東西……周舟對這個比較感興趣。
“老哥,咱們探還是不探?”
“當然要探!”天蓬雙眼放光,“鳳族的大陣!這種地方,說不定是鳳族埋寶之地!那之前的轟鳴聲,更說不定,是鳳族寶物即將出世的預兆啊!”
周舟:……
“老弟,你當真是福運齊天!”
天蓬哈哈大笑,扯著周舟就要向前;周舟還想提醒天蓬一句莫要大意,天蓬卻自己停下了腳步。
“這虛介子陣該如何破?”天蓬又一臉糾結,“據說這乃是將虛無之地化作有形之地,有形之地化作虛無之地。那天書上曾言,破陣之路於‘無’和‘有’之間。”
怎麼聽著好像是他們太清門的道法?不過天蓬剛都說了,專利權在已經沒落無數年的鳳族手裡。
周舟指了指那條暗河,隨便扯了一句:“不如去那邊試試,水中可能會有路。”
天蓬點點頭,帶著周舟開始繞路,繞開了剛才出現過扭曲的岩層,鑽入了地下河的河水中。
一進河水,周舟和天蓬都稍微鬆了口氣。
他們兩個都有修行玄元控水訣,在水中就如同空氣中一樣舒適。
“我們順著水流找找看。”
“嗯。”周舟點頭應著,卻開始體悟剛才偶然有所得的意境。
無和有之間?
和太極平衡之道,似乎有相關聯的地方。
從暗河中游了有幾百裡,天蓬略帶茫然,和周舟各自站在水中,低頭思索著。
“老哥,讓我來試試。”周舟低聲說了句。
“小心些,你修為不高,不要被大陣傷到了。”天蓬有些不放心地囑咐著。
周舟施展游水訣,天蓬也從旁邊跟上。
剛才他們用靈識看到扭曲區域,應該就是大陣覆蓋的所在。周舟憑藉記憶和米凱爾的提醒,以及靈覺的微弱震顫,摸索到了虛介子大陣在地下暗河中的邊界。
雙手抬起,太極圖出現。
水火陰陽太極圖在他手中緩緩成型,他沒有向前推動,反而是在盯著太極圖看。
太極圖旋轉,越發緩慢的旋轉。
這個過程,似乎就是將一把鑰匙伸到了鎖孔之中,卡住了那些齒。太極圖旋轉中,漸漸地將河水引動,又漸漸將空間中的那塊“布”引動……
而後,天蓬就看到兩人面前出現了一個緩緩張大的破洞,有橙色的光亮在河水中飄蕩。
周舟的靈識鑽入破洞之中,前行再無阻礙,而靈覺也沒跳動提醒。
這是……
周舟愣了下,這裡是咸陽城地下、秦皇宮的正下方,為何有這種地方存在?
秦皇這是,在搞什麼東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