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如何去描述白蓮兒作的畫?
洪荒抽象派宗師級存在。
周舟指著矮桌,納悶的問了幾句:“你餓了?不應該吧,修為這麼高了還有口腹之慾?畫個荷包蛋做什麼?下面飄著的這是啥?清湯麵,加個蛋?”
“你!”白蓮兒將手中的畫筆一扔,厲聲罵道:“這是池塘和堤壩!這邊是一條大河!池塘邊上就是我家!”
“原來如此,這幾個泡麵的調料包是房子竟然。”
白蓮兒:……
“算了,你還不如直接描述。”周舟也是額頭掛了幾道黑線。他身為吟詩作畫兩把抓的年少有為修道者,對這種作賤畫紙的行為,有點不能容忍。“你說,我來畫。”
右手前伸,元神之筆顯形,真元注入、塑造其體,這杆“地靈筆”握在了手中。
所謂地靈筆,自然是周舟取的名,詮釋為:地府南方鬼帝所贈的靈筆;
簡稱:地靈筆。
提筆作畫,這次沒用靈識作畫的本事,因為腦海中並沒有這個畫面。他先是信筆塗鴉,三兩筆就讓那“荷包蛋”和“清湯麵”,變作了小池、江水,還有一條長長的堤岸。
米凱爾也湊過來看著,只是她欣賞周舟所作畫的注意力,遠不如她落在正在作畫的主人身上的注意力。
“不錯,這便是我的故土。”白蓮兒指著周舟畫出來的風景,很淡定地說了句。
周舟忍住吐槽的慾望:“你儘量用言語描述,我給你畫出來,若是畫的是你相似的地方,我們就按圖索驥。”
“按圖索驥是什麼?”白蓮兒下意識地問了句。
“拿著畫好的圖,去找神俊的良駒,是為按圖索驥。”周舟想起了那位和自己有點交情的妖族軍師白展畫,頓時明白了一個道理……不是每個妖魔都很有文化。
起碼這個骨魔沒多少。
白蓮兒整理下思緒,努力回憶著。正如她所說,這次閉關讓她融合了諸多邪魔之力,但吞噬魂魄得來這些力量,也讓她遺失了許多東西。
善念被痛苦磨滅,本性隨著記憶流失而漸漸消失。
若是繼續在白虎嶺的大陣中繼續吞噬萬魂,那她將會變成徹底的骨魔,化作明日的白骨夫人。不再在乎前世、會變得屠戮生魂。
這種本性的磨滅,就相當於人格的顛覆,或說一人的死去。
白蓮兒恐懼了,她不甘如此“死”,仇恨讓她拼命突破了白虎嶺大陣的困堵,衝到了南瞻部洲。
“養”她的大陣同時也是困她的大陣,讓她不能隨意反抗,只能做個棋子玩偶。
周舟一心兩用,控制金雲梭慢慢飛行,並不能佔用多少心神。他聽聲作畫,白蓮兒指著畫卷不斷訴說著,這邊有棵樹、那邊有條路,遠處是小小的山,還有她印象中大大的宅子,裡面有許多奴婢和侍從。
她好像上一次就說過,生前家中富貴,也因此遭了劫難,全家命喪黃泉。
周舟筆下,楊柳依依的河畔,魚兒兩隻的小池,那堤壩上行人行走,遠處的大宅人影不斷。
遠山有斜陽,清風側鼓衣。
“就是、就是這……”白蓮兒眼圈莫名就紅了,蒼白的面色上出現了些許紅暈,“讓我回去,我要回去看一看。”
“你看著想想,是不是能想出些什麼。”
周舟撥出一口氣,將地靈筆收了,隨手揮過、用出控水訣,畫紙上的筆墨立刻幹了。
他坐回蒲團,米凱爾也靜靜地跪坐在身側,周舟心中說了句“放鬆就好”,米凱爾於是坐的隨意了些。
看著神情有些痴痴呆呆的白蓮兒,周舟道:“想到了就告訴我們。”
“嗯。”白蓮兒隨口應著,這還是被俘虜之後,第一次給周舟好臉色。
明明,周大俠幫了她這麼多。初遇時就放了她一次,這次不單幫她省了一道血符,還幫她找老家、找仇敵,費了這麼大的勁,始終被白骨精“不信”。
可能也是因為周舟幫她的出發點,乃是算計西遊的緣故吧。
周舟也不抱怨什麼,這有什麼好抱怨的,任勞任怨是他的良好品性……嗯?他似乎記得,這白骨精第一次被自己制服時,曾說過一個地名。
靈光一閃:北厲郡。
是了,她上次曾經提過,北厲郡的富商之女……去周圍的小國做生意時,被人所害。
這就是線索,差點給忘了。
就聽白蓮兒在那低聲喃喃著:“我記得,那邊風景很美,從我閣樓的窗戶看下去,外面很美。有許多蝴蝶在飛……”
“讓她自己回憶,或許能多想起一些什麼,先不要告訴她吧。”
周舟如此斟酌,並未開口說北厲郡之事,靜靜的等著。又將靈識延展了出去,準備找個大城,打聽打聽北厲郡在哪。
大城,百里之外就有,雖然不如捉拿白蓮兒的那城巨大,但也是南北百里的規模。
金雲梭朝著那邊靠了過去。
遠遠跟著他們的真仙老者,此時一副瞭然於胸的表情:果然,已經找到了下手的目標嗎?這荒郊野外確實是不如城鎮中的美麗女子多啊……
“你也將道袍換上。”周舟出聲督促著,“我帶你去城中問問看,看你能不能多想起些什麼。”
正滿目回憶神色的白蓮兒低頭應了句,就開始窸窸窣窣地解已經破損的衣帶。
周舟眉頭一皺,閉目不看。
他這般動作,又惹來了白骨精的一聲嘲諷:“為何還不如之前那般灑脫?當真是虛偽的修士。”
周舟:“你胸小,不要說話。”
“你!”白蓮兒低頭一看,挺胸抬頭,就要分辨哪裡小了,但這話還是始終無法說出口。
若是論鬥嘴,十個白蓮兒也不是周舟的對手。
白蓮兒咬牙切齒開始更換衣物,真灑脫的是她才對,在男子面前直接光溜溜的,不避嫌、不羞澀,也不穿什麼內衣。——邪魔總歸是邪魔,記憶泯滅的差不多,在乎的也不多了。
她身上的那套白裙子是法力凝成的,現在沒了法力,也就無法做其他衣裳。
米凱爾是沒有內衣的,天使戰甲的幾個部位就是貼身衣物。而周舟設計的那幾套比基尼,捨不得拿出來給個剛認識不久的白骨精穿戴,擔心會肉包子打狗。
周舟給白蓮兒的道袍是淺黃色,米凱爾今天穿著的道袍是水藍色,米凱爾的鞋是芷燕親手縫製的布靴,白蓮兒則是繡著蓮花的繡花鞋。
兩個美麗的女子在簡單打扮,周舟閉目坐在那靜靜不語。金雲梭的艙內景色,被他的靈識遮蔽,外面之人也不可窺見。
當然,那真仙老者若想看、自然是能看到的,卻不敢隨意探查艙內,免得惡了太清弟子,只是盯著金雲梭罷了。
周舟突然道:“米,你試試吧。”
“是,主人。”
白蓮兒好奇地打量著這兩人,他們兩個心中對話,白蓮兒自然是不知道的。
也由此,她更覺得自己是階下囚,並不能融入兩人之間。
米凱爾的小手摁在金雲梭的內壁,頭頂出現了那個圓環;光芒閃爍,金雲梭在高空消失不見,進入了隱身狀態。
“米,這種狀態能保持多久?”
她回答著:“不持續進行光線扭曲的話,能保持三十多個小時。”
“好厲害。”周舟點了個贊,米凱爾低頭不言。
害羞的次數越來越多了,這個倒是好事。
很快,米凱爾提著白蓮兒,和周舟手拉手飛出金雲梭,周舟隨手將金雲梭收了起來,剛才只是做個試驗罷了。
當金雲梭隱身時,遠處那真仙愣了下,因為他完全無法鎖定金雲梭……正當他要著急飛過來檢視,就看到了三道人影憑空出現,朝下方的大城落下。這三人也再次進入了隱身狀態。
這真仙老者思索幾分,手捏法訣,將自身的氣息儘量遮蔽,而後緩緩朝著大城靠近。
可惜,米凱爾隨之就向周舟彙報:“主人,一直在跟著我們的行星級生物能目標,正在接近我們。”
“應該是過來看看我們要做什麼,不用擔心。”
“是,主人。”
……
既然有人要看,周舟也就不多隱藏行蹤了。
隱身進城不過是為了耳旁清淨,也不用在外面行走一段路途罷了。三人從一處巷口走入了一條大街,騷亂還是免不了的。
青衣道袍的修士左手提著寶劍,自身氣度縹緲出塵,又有一種隱隱的壓迫感——周舟停下了枯木訣。
引起騷亂的,當然是他背後的兩名手拉手的女子。黑直長髮的米凱爾,美的無可挑剔;而她抓著的那個銀髮女子,似乎更顯眼一些。
周舟隨意找了家酒樓就走了進去,來到一地當然是要先品嚐這裡的美食,不能委屈自己的五臟廟。
找了個雅間,扔出一塊金餅,讓掌櫃的直接跪了過來。
周舟隨口就問:“這城中,哪有較為完善的大秦國的地圖?”
地、地圖?
那中年掌櫃哆嗦了下,立刻搖頭:“不知,我們不知!”他拿著那金餅,顫巍巍地遞還給周舟,“我們是正經的營生,稅賦一滴不落,從未有半點不忠之心。您……”
周舟一陣好笑:“放心,我不是什麼當官的,只是方外修士。”
“我們是正經的營生,稅賦一滴不拉,從未有半點不忠之心啊!”這掌櫃的冷汗都冒了出來,哆哆嗦嗦地重複了一遍,又說了句,“我們今天這就打烊了……客官您看……”
怎麼怕成了這個德行?
周舟有些納悶,隨後就想起了一句話語——秦皇苛政,連坐而罪。
就聽桌椅拉動的聲音在旁邊傳來,雅間附近十多食客,迅速離開了此地。周舟更是注意到了一個細節:這明明是酒樓,但他沒有嗅到酒水的味道。
是怕喝多了,酒後失言惹來殺身之禍?
“掌櫃的,你別怕……”周舟耐著性子說了句,“我乃方外修士,只是為了打聽個地名。”
“我、我們不知!”這掌櫃聲音顫了下。
“算了,你去吧,不為難你了。”周舟擺擺手,這掌櫃幾乎是連滾帶爬逃了出去。
白蓮兒見此狀,冷笑道:“你這般模樣也讓人害怕嗎?要不要我現出原形,嚇死他們。”
“你就老實點吧!”周舟正心情不爽,口氣稍微重了些。
早知道是這模樣,吃完飯再問就是了。
唰!唰唰!
街道上傳來了整齊的跑動聲,還有鐵片盔甲碰撞的響聲。
周舟端起酒樓的茶水喝了口,確實感覺和出自天使妹子的茶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酒樓之中的人聽著!速速出來!驗明身份!”
喊話的是位絡腮鬍子的大漢,滿臉的凝重。新頒佈的法令中,失職瀆職都是死罪;還好當官的有點福利,大概不會牽連家人。
酒樓中傳來了清朗的嗓音:“你們這座城裡,主事的是誰?”
白日光影的鋪陳,讓外面的甲士們先看到了陽光照耀中的布靴和道袍下襬,而後才是周舟修長的身影……
“你是何人!”
“方外修士,路過此地,不過是來討杯水酒,卻沒想到嚇的你們這樣。”
周舟輕笑著,含笑站在原地,隨手一點,青色的波紋當初。
他只是用了少許的真元,引動俗世之中混雜的元氣;而這波紋盪開,將酒樓包圍的這些甲士“溫柔”地推開,人仰馬翻。
“這城的主事者是誰?”周舟開口問了聲,“我去找他要杯水酒喝,總是無事了吧。”
那將領面色大變,趴在地上口中喊著:“這位道長,可饒過我們家大人吧!我朝曾有嚴令,若有接觸方外修士者,滿門抄斬啊!”
周舟眉頭微皺,為何還有這種法令?秦朝能統一天下,背後肯定也是有仙門扶持才對……
背後的米凱爾和白蓮兒都等著周舟說話,米凱爾自然是習慣了,主人是天、是地,是她的主心骨。但白蓮兒不耐煩地說了句:“都殺了就是了,這些螻蟻一般的凡人,和他們廢話什麼!”
剛站起來整隊的這些甲士齊齊哆嗦。
周舟搖搖頭,雙眼微微一眯,嘴角的笑容漸冷:“既然如此,是不是也不能讓外人知道,我們如此心平氣和地說過話?”
那絡腮鬍子的將領面色一白,暗道要遭,他卻是疏忽了此事!
“真是麻煩。”
周舟向前一步,攥起了右拳,道袍的衣袖鼓盪,對前面的空氣緩緩地轟出一拳。
琉璃閃亮,空氣發出了“吱吱”的聲響,他的長髮也被一股勁風吹的飄蕩。
那些甲士臉上還有少許的茫然,而周舟的拳尖有一點青光閃爍……下一瞬,就如同悶雷炸響,周舟身前出現了一道道青色的風旋,迅速席捲了這片街區。
“走吧,直接打去他們的郡守府。”
周舟負手走向前路,兩個妹子都是表情平靜地跟在後面。
街上,一群凡人甲士暫時失去了活動能力,都在地上打滾哀嚎,並未受多重的傷。
這秦朝的法令,竟然有針對修士的條例……始皇帝要做什麼?
搞不懂啊,這些凡俗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