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正早乾渴焦灼中煎熬的北地中原。
嶺外的廣府,卻正是春雷萌動的驚蟄之時,細細的雨絲在時不時滾落的雷聲中,灑落在庭間瓦簷之上,如春蠶吐絲般的留下窸窸窣窣的聲響。
伴隨著北地大旱的訊息而來,這一次北行船團的收穫,足足暴漲了一大截,也讓再次回家的我,嗅到了些許,別樣的意味啊。
謎樣生物也難得推遲了幾項處理日程和修習,專門留在家裡和我坐在一起,享受難得的獨處時光。
她親暱的依偎在我身邊,低聲說著話兒,落在別人眼中,自然正是一副鰈雋情深,和睦融融的景象。
只是我們討論的話題,實在有些煞風景。
“這些日子下來,你都練了些什麼啊。”
謎樣生物揉揉眼眶道。
“瑞士步兵方陣,還是西班牙式長槍陣啊……”
“都有一些吧,反正老子現在頗有家底。”
我回答道,反正正好帶了一些兵種的小人模型,乾脆興致盎然的在桌案上為她演示起來。
“我的矛手也不是單純兵種了。”
“前排三到五列是全身披掛雙持長矛的佩劍排頭兵,用於拒馬列陣,也是基本戰線的支撐點和中流砥柱……”
“後隊是持有較細的短矛兼帶弓弩的普通矛手,既可以可以投擲也遠射,或是近戰突擊肉搏。也是攻擊的主力……”
“然後我的白兵隊,也是刀斧劍盾等短兵,與錘棒鐧等重器,兩下混合搭配的。”
“再與矛隊的長兵一起,構成高低搭配,按照需要不同排列和換裝調整。可以比較輕鬆的轉換攻擊和防禦姿態……”
“在加上倍半到兩倍數量的火銃手和輜重、輔兵。”
“就可以適應大多數環境和情況的需要,這也是我在安遠州打戰的時候積累的一點心得……”
“就算遇到火銃被嚴重削弱的天氣狀況,也有相應的自持能力。”
“還可以透過增加訓練時間和緩解,來彌補裝備上的不足。”
“而炮組的配屬,則可以針對性的加強火力上的突破和防禦……”
“不就是個排隊槍斃的戰術麼,何須這麼麻煩……”
謎樣生物打斷道。
“齊射+刺刀就應該可以解決大多數問題啊……”
“雖然同樣是排隊槍斃的戰術,但是,你須得知道。”
我搖頭耐心給她解釋道。
“這個時代我主要的對手,並非那些已經初步實現工業化後,同樣適用火槍列陣的近代列強軍隊。”
“需要靠堅韌計程車氣和戰鬥意志,不停相互對射忍受傷亡到一方崩潰,或是拉近到近身刺刀突擊的層次。”
“而是我仗著相對密集的火槍列陣,排隊槍斃那些依舊以遠射+肉搏+騎兵突擊三位一體的傳統冷兵器部隊。”
“雖然看起來都是差不多的戰術,但對於操練士兵的線性要求,其實沒有那麼高。”
“只要能夠在本列肉搏部隊的支撐和掩護下,成功擊退敵人的攻勢。”
“或是主動透過密集排射,擊潰打散敵人的列陣,為肉搏兵種創造擴大戰果的勝機,就可以了。”
“現有的技術條件下,火槍兵還不足以構成戰場中唯一的聲音,因此相當適量的肉搏部隊的存在,也是長時間必備的……”
“訓練成本也相對低一些,主要強調構成彈幕的密度和批次就可以了。”
“雖然也有近戰的需要,但沒有必要刻意強調對傷亡的忍受程度。”
“這些方面的資源投入,我更傾向於更多中下層士官的養成。”
“以進一步提高戰鬥中潛在的組織度和指揮效率……”
“遭受挫折和失敗,終究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我希望能夠在遇到這些情況之後,他們依舊還有能力和決心。”
“重新集結和脫離戰場,而讓失利的經驗教訓,而成為下次又下此取勝的契機……”
“當然這只是某種美好的遠景和期望……”
說到這裡我不免嘆了口氣。
“只可惜南朝騎兵屬於弱項,除了延邊五路外,僅有的幾隻騎師,都是國朝的寶貝疙瘩。”
“既精貴的狠,也不是我們現在可以打主意的。”
“所以我手頭能指望的,只有那批從阿姐身邊要過來的騎從護衛老底子。”
“只可惜缺馬,特別是缺合適軍馬,乃至騎乘衝鋒戰馬的緣故……”
“目前才堪堪不過兩百多號人,還有大半是遇敵下馬,列陣作戰的……”
這主要是南方的馬,負重耐力尚可,一般難以適應短劇衝刺的爆發力需要。
“那就不是龍騎兵了麼。”
謎樣生物有些驚訝道。
“你這都搞出來了……”
“馬刀、騎槍。手弩、短銃……外加半身甲……”
我想了想,將一個模型放到案上道。
“姑且只能算是猴版的龍騎兵吧。”
“這也算不錯了,當年我看《火與劍》和《三十年戰爭》的時候,就沒少憧憬過的……”
謎樣生物眼眸一轉,突然搶聲道。
“說到這裡,我倒是有一個好訊息……”
“哦……”
我詫異了下,她這葫蘆裡是賣什麼藥的。
“這次回來的船團代表,替北地那裡傳話,有人願意向我們提供馬匹。”
“只是蝦夷以南的海路回程,須得我們自己負責。”
“我可不要扶桑的蝦夷馬……”
我趕忙道。
“或是新羅藩的耽羅馬那種,島生的坑爹貨色啊……”
要知道,這些海島種的馬,在耐力和爆發力上都不怎麼樣……
“當然不是了。”
她搖搖頭。
“據說是地道安東馬……”
“安東馬?那還可以考慮……不過來源可靠麼?”
我這樣略微放下心來,這個時空的故安東都護府舊轄,包括了後世東北諸省和俄羅斯的遠東各州,因此很有三江馬等幾個著名的產地,又與草原相鄰,因此安東馬的普遍水準還不錯。
“傳聞是故安東都護府的那群諸侯,被洛都方面攻打的損兵折將,很有些吃不住……”
“所以才有人想辦法別出蹊徑來弄錢,透過海貿一些禁運名目,來彌補損失……”
“那可以考慮,先弄一批養在夷州那裡吧……”
“話說回來,夷州方面的儲備工作,準備的如何了……”
“我們已經發動婆羅洲會館和夷州方面的關係,全力的從兩海道各洲收糧食,和相關乃貯久的乾貨製品。”
謎樣生物這一刻,似乎又恢復了某種女白領高管式的從容幹練。
而之所以要在兩海道各洲採買,主要是因為相對於政權體系比較嚴密的陸上七道,這些分藩林立的外洲海藩,如此大規模行事,更容易渾水摸魚,掩人耳目。
“不過,因為安遠州和天南動亂的干係,西海道海程較近的幾個大洲,糧食和日用供給都有些緊張,價格也居高不下。”
“倒是在東海道的婆羅洲、呂宋州、沙勞洲、巴蘭洲、萊德洲那裡,我們的下級船商和代理人,可以拿到一個比較低的價格。”
“主要還是因為地方上那些人,籍此想向你示好,或是有求於我們的婆羅洲會館而已。”
“本家名下的工坊,也在全力開工,各種加班加點,生產製作各種便攜口糧和副食搭配。”
“希望應該可以趕得上出師後吧……”
說到這裡她有些不確定道。
“還有相應的藥物、被服、裝具和,的成品和原料,也在囤積中……”
“至少能滿足五千人份,一年以上的自持所需吧……”
“錢不是問題,價格高一些也無妨,我需要更多的儲備……”
我想了想決定到。
“我會想辦法找到更多投入的渠道。”
“實在不行,就把婆羅洲會館的渠道和權益,抵押或者放手出去一些……”
“讓對方,儘可能用糧食或者其他類似物資,來支付交換……”
“一旦戰事開啟,國朝內外又怕是另一番局面了。”
我對著臉色有些不豫的謎樣生物解釋道。
“所以儘可能的做到有備無患,多多益善吧。”
“在必要的時候,糧食也是一種可以盈利的緊缺資源和變相的武器……”
“北地不是大旱饑荒麼。”
“以北朝的處置手段,各種後續連鎖反應,恐怕會持續好幾年的……”
“對了,這是那隻小孔特里諾亞來過後的追加訂單……”
謎樣生物又遞給我一張單據。
“什麼。”
我仔細看了看,發現裡面的需求不小。
皮貨和毛氈有多少就要多少,連最廉價的老羊皮也要,還有大量的獸角和初步曬乾的動物脛健。
此外鯨油和棕油,棕纜和其他編織物,就連尺徑以上的大材和密度較高的板材也要,一切價格從優。
作為價款和償付的保證,他可以提供更大配額的鐵料和硝粉。
差不多,說完正事,我倆也鬆了一口氣。
“你好像瘦了……”
“還不是你害的……”
謎樣生物像是被觸到某個怨念,不由的聲音高調了起來。
“老孃擅長的是人力資源管理,又不是軍事後勤管理學。”
雖然她大聲的抱怨道,不過配合這麼一副蘿樣外表,看來更像是某種親暱的撒嬌而已。
“憑什麼給你做牛做馬啊。”
“把事情往我這裡一丟,你倒省心了……”
“是是是……您老辛苦了……”
我趕忙雙手合十過頭,對她做出一個低姿態。
“要什麼補償和報答,儘管吩咐。”
“把你家養的那幾蘿莉,都交給我調教怎樣?……”
“納尼?……”
我滿臉震驚了。
“好吧,就知道你捨不得……”
她嘀咕道。
“那就陪我去逛春明街好了……”
春明街,那是又被稱為女人街的所在啊,從某種意義上說,那是專門為女人的血拼天性,而專門打造出來的購物街區。
但是對於那些被限定進入的男性陪同者來說,就不是那麼愉快,甚至有些辛苦的經歷了。
“好吧……”
我吁了口氣,有些艱難的應承下來。
“阿宓和璐璐她們也要一起去……”
我的臉色一下垮了下來,這可是比追擊那些鑽進深山老林裡的叛藩,更加艱苦卓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