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好一場曠世切磋,真的是令人大開眼界啊。”司馬大佬呵呵笑道,隨手一揮,命毒師通知酒樓重開宴席。
昏迷和嘔吐不止的兩名女服務員被手下的馬仔抬下去就醫,滿桌子的菜餚以檯布一裹統統的扔進廚餘車裡推了出去。
無語道長雙腳血肉模糊,此刻已悠悠醒轉,自己奮力的套上了解放牌球鞋,在馬仔的攙扶下走出了房門。數十年修行的“香港腳”廢了,苦心培養的變異菌絲體也都被燒焦,不過,他因禍得福反而治好了足癬,多少也算是幸事吧。
有良伸手取回畫軸,心中盤算著自己也該要離開了。
“了去大師,聽說你在銀行裡遇到了點麻煩是嗎?”司馬大佬的目光望著有良。
有良聞言一驚,心想他怎麼會知道,看來這幫黑社會到處都有眼線。
“有筆修廟的善款提不出來。”有良承認道。
“哦,這事兒好辦,讓毒師去打個招呼就行了,”司馬大佬呵呵一笑,“如此說來,了去大師是發願要修寺廟麼?”
“未渡師父的遺願,俺要盡力完成。”有良說。
“嗯,這是好事兒嘛,”司馬大佬點點頭,接著問道,“你可有建築設計和施工管理方面的人員?”
有良搖了搖頭,他還沒考慮那麼多。
司馬大佬沉吟片刻,開口說:“本幫在香港替你找兩個精於古建築的工程師幫你修廟如何?既是發願行善之事,本幫向來樂於援手,了去大師就不必推辭了,呵呵。”
“這……”有良一愣。
“了去大師,14K雖然是江湖幫派,但也時常派出義工救助無家可歸之人,甚至比港府做得還要多呢,修寺廟這等善舉,毒師也願意算上一個。”毒師明白司馬大佬竭力籠絡了去大師之意,於是在一旁拍拍胸脯附和著。
“了去大師,貧僧願意助你一臂之力。”法能禪師誠懇的說道。
有良想想也是,自己對古建築一竅不通,若是有人協助自然是再好不過了,況且方才這位少林寺的老僧還幫了大忙,無論如何也不好意思拒絕。
“好吧,那就多謝各位了。”有良答道。
司馬大佬滿面笑容,話鋒一轉:“了去大師丟失的畫找回來了,可否讓大家一觀?”
有良此刻很是無奈,只得解開繫帶,將畫軸撂在桌子上展開。
眾人的目光齊聚畫面上,此絹畫風果然古樸,月夜清冷,大漠蒼涼,令人頓生思古幽幽之情。
“徵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黨大師觸景生情,口中誦起了王維的邊塞詩來,隨即長嘆了一聲,竟自淚流滿面,口中喃喃自語道,“好一幅《敦煌夜魘圖》,失傳了兩千年,黨某今日竟然得見……”
“果真是張天師的真跡麼?”司馬大佬目光死死的盯在畫上。
“沒錯,正是出自張道陵的手筆。”黨大師抹了把眼淚,抽泣著答道。
“了去大師,此畫從何而來?”司馬大佬喉嚨裡咕嚕一聲。
“這是俺家祖傳的。”有良回答說。
※※※
“快看!畫裡有東西在動……”黨大師揉了揉眼睛,驚訝的一指。
畫裡,浩瀚的戈壁灘上,有幾隻巨型蝦蟆正在一蹦一跳的,黃沙丘也有數條巨大的白色蟲子在爬行,留下蜿蜒的足跡。
司馬大佬愕然的盯著月光下如此詭異的大漠,驚得是目瞪口呆……
“這就是傳說中張道陵《敦煌夜魘圖》的神奇之所在,今日眼見為實,眼見為實啊,”黨大師連連讚歎道,“除了此圖之外,據聞還有一幅《敦煌夢魘圖》,是其姊妹篇,不過也失傳兩千年了。”
“哦,‘夜魘圖’與‘夢魘圖’?”司馬大佬更加感興趣了,問道,“了去大師,你家祖上傳下來的還有‘夢魘圖’麼?”
“有的,兩幅畫中的景物一模一樣,只是晝夜不同。”有良答道。
“那幅畫在哪兒?”司馬大佬緊張的問。
“被俺不注意給燒了。”有良滿不在乎的說著。
“燒了?”司馬大佬頓時瞪大了眼睛,跌足懊悔不已,“唉,你怎麼能這麼不小心呢……”
就在這時,有良的陰眼突然瞧見莫高窟洞穴的陰影裡,小建懷裡抱著小豬崽兒正要走出來,於是趕緊將畫軸匆匆捲起繫上帶子,然後收入到背囊之中。
“多謝司馬大佬和毒師,方才說銀行凍結帳戶的事兒……”有良表情平靜的說著。
“沒問題,明天一早便讓他們解凍。”毒師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畫中的癩蛤蟆竟然會蹦……”司馬大佬眉頭緊蹙,在喃喃自語著。
“了去大師,”法能禪師問道,“要重修的寺廟在何處?”
“潼關佛崖寺。”
“貧僧就與你一道同行如何?”法能禪師語氣十分的誠懇。
“俺要先回一趟京城,然後才能去陝西。”有良解釋說。
司馬大佬沉默不語,這幅曠世奇畫太難得了,簡直普天下絕無僅有,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弄到手才行,他心裡盤算著。
“大佬,”這時黨大師開口說話了,並悄悄的使了個眼色,“黨某正好有事兒要去京城,正好可以與了去大師一道。”
司馬大佬心中暗想,這位黨大師真是善於揣摩上意,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據說這樣的人在大陸是越來越多了。透過今日的這場比試,了去大師力戰三位大師,武功確實了得。當下若是此人歸順本幫與古畫二者兼得當然是最好,若是不行就只好殺了他奪畫,即便其武功再高,畢竟還抵擋不了子彈不是?
“呵呵,了去大師,這幾日法能禪師便會帶著香港的建築師前去潼關佛崖寺,黨大師正好也要進京,就一路做個伴兒也好嘛。毒師,在去往京城的列車上包一間軟臥。”司馬大佬吩咐說。
“是。”毒師應道。
酒席重新擺上了,菜式基本相同,有良用筷子又紮了一隻一萬塊港幣的澳洲大鮑魚,這東西是真的很好吃。
司馬大佬心情似乎格外的好,頻頻舉杯。
黨大師清了清喉嚨,拿起了話筒,九十年代初,卡拉OK剛剛引進大陸,是當時最時髦的玩意兒。
他先充滿激情的高歌了一曲殷秀梅“黨啊,親愛的媽媽”,然後又再次唱起了那首當年膾炙人口的“香港腳”。
※※※
酒後大家盡興而歸,下榻樓上的陽光飯店。
司馬大佬交代黨大師進京之後務必盯住了去大師,尤其是那幅《敦煌夜魘圖》,千萬不能讓別人捷足先登。
“大佬,無語道長如何安排?”黨大師幸災樂禍的問道。
“此人武功已廢,給他點錢讓其自謀出路,幫中總不能養個閒人吧。”司馬大佬嘿嘿說道。
“大佬,以前來往京城都是直接乘飛機,這次為何要坐火車呢?”黨大師面現疑惑之色。
“哼,萬一飛機失事,那幅畫豈不毀掉了?”司馬大佬臉色一板,帶上隨從匆匆離去,他要趕在羅湖閉關之前返回香港。
有良與法能禪師共居一室,兩人聊起佛教與各自的武功,頗有惺惺相惜之感。
“唉,貧僧枉稱少林寺第一武僧,今日方得知‘天外有天’,武學永無止境,真的是慚愧啊。”法能禪師長嘆不已,話語中充滿著悲涼之感。
有良淡淡一笑:“大師的功力已臻化境,若不是及時援手,俺恐怕早就傷在無語道長的‘香港腳’下了。”
門開了,黨大師笑吟吟的走了進來,熱情的說道:“呵呵,了去大師今日小試牛耳,令黨某大開眼界,從內心深處佩服之至,司馬大佬那是相當的滿意。”
有良心道,此人油嘴滑舌,對司馬大佬阿諛奉承,對法能禪師和無語道長卻落井下石,可見其人品之惡劣。
“黨大師嘴裡腋下都有香風,功力自是不凡。”有良揶揄兩句。
“了去大師過獎了,黨某門下弟子基本上都是婦女,雖然年紀普遍大了點,但也不泛‘徐娘半老,風韻猶存’之人,呵呵,功力嘛則偏重於陰柔一路。還記得麼,席間口吹的那一招式,名為‘吐氣如蘭’,是女人們的最愛,不過她們吐出來的可都是口臭。”黨大師嘿嘿的笑了。
“阿彌陀佛。”法能禪師口誦佛號,都沒正眼兒瞅他。
“京城有位叫李林的香功導師,你可認得?”有良問。
“他是黨某的師弟,不過前兩年突然失去了聯絡。”黨大師點頭道。
那是自然,李林已經死在了巫山神女峰的石洞裡,有良心裡尋思著,大概麝香貓都從深山裡跑出來傳授香功了。
“了去大師,明天我們一道乘火車前去京城,要不要黨某找兩位深圳的香功女弟子相陪?”黨大師淫邪的一笑。
“不需要。”有良一口回絕。
“哈哈,了去大師果然潔身自好,不近女色,與法能禪師有得一比。”黨大師恭維道。
“你說錯了,俺有老婆。”有良回敬道。
“什麼?”黨大師聞言一愣。
法能禪師淡淡道:“佛門俗家弟子當然可以結婚了。”
“哦,那是自然,”黨大師趕緊說,“不知了去大師可有子嗣?”
這句話頓時引起了有良心中的怒氣,要不是吳戥教授這傢伙,自己的孩子都應該快要出生了。
“你認識京城北大的吳戥教授麼?”有良忿忿道。
“吳戥教授?”黨大師想了想,“沒聽說過,是您的朋友麼?”
“是仇人,俺正在到處尋找他的下落。”有良咬牙切齒的說。
“是這樣啊,”黨大師一拍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證道,“了去大師請放心,京城內香功弟子數十萬,找個人還不是小事兒一樁麼?”
夜深了,有良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直到黎明時分才睡過去了,在夢中,又見到了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