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拿起筷子端起碗吸溜了一口泛著油星兒的湯、滿意地出口氣,道:“頭回見啊?頭回見,就是那野原山起了野火之後的那一天。我記得清楚——那天都說山上起了野火,必然有不少燒死的飛禽走獸。去撿了那都是好肉。”
“我聽著也覺著是好事,大清早就起了要往野原山趕。結果一出門——我家靠著水邊嘛——遠遠看見一個後生穿著白衣站在渭水河口的岸邊,往水裡瞧。”
“我看他穿著富貴人家的衣服,又聽說了渭城裡的事,就合計著是不是他家也在城裡、家裡遭了難想不開要投江,趕緊過去要勸勸。”
“結果沒等我勸那後生就轉身兒走啦。我看他那面相,嘿,忘不了——那俊俏,就是公子哥兒的相貌,不是咱們這些做活的。如今再一想當初,那一定是忘不了——一輩子能見幾次那麼標緻的人呀?”
“唉要說後來——”
“閣下沒有記錯?”小販冷靜地問他。
過客第一次被人稱作“閣下”,還是出自一位賣酸湯子的小販之口,愣了愣。但這種驚詫感轉瞬即逝,他很快苦笑著嘆口氣:“錯不了。為什麼錯不了?那天我們一夥人趕了一天的路到了野原山,可怎麼著?那山火,好傢伙!”
“四五丈之內就能給你隔空烤出燎泡來。燒死的飛禽走肉獸?屁呀!都燒成炭啦!這事兒我能記錯麼?一人一輩子都趕不上一次——”
小販忽然一頭栽倒在桌上。額頭磕到桌面,發出嘭的一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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