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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有炎族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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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弦與耀陽跟隨在三眼蜂后面,有些心驚膽戰地穿過陰森可怖的怪木林,踏足“輪迴集”西南面的地域範圍。或許出於對申公豹及其他魔門五族的驚恐,只要離奇湖的距離越遠,兄弟倆便越會覺得安全。

片刻之後,三眼蜂已經將他們兄弟帶至一處僻靜的院落旁,繁華熱鬧的輪迴集就在旁近不到十餘丈外,此處卻顯得格外幽靜安寧。

三眼蜂在院落上空盤旋數圈,表示確定目標的位置,然後飛回二人身旁。倚弦從身上拿出一個織袋,念動法咒驅使三眼蜂自行飛入其中,然後隨手掛於腰間。

倚弦與耀陽相互交換一個眼色,行至院牆角落邊,不動聲色地掘地三尺,倚弦從耀陽手中拿過金剛杵,念動婥婥所授法咒,將杵插入其中,再在其上灑了幾層砂土,兩人才壯著膽子潛入院中。

院內清淨幽靜,唯有東屋亮著燈光,倆人摸索著慢慢近前,躡手躡腳走到小屋的視窗旁,透過破陋的窗格向裡面望去——

土行孫果然在裡面,正端茶立於一位癱坐在輪車上的老者身邊,那老者身著灰色長衫,五短身材,也是一位侏儒,相貌與土行孫頗有幾分相似,一望即知與土行孫多少都有些親戚關係。

老者從土行孫手中接過茶杯,輕呷了一口,細細品味一陣,小眼幾乎眯成一線,點頭嘆道:“好茶!”

土行孫見自己泡的茶得到老者肯定,露出一臉得色,欣然道:“那是當然,這可是輪迴集老字號‘香茶山堂’的正統貨色,而且還是今天剛到的新鮮貨!”

老者放下手中茶杯,略帶責備地問道:“你今日這麼晚才回來,而且還花大價錢帶回這些‘龍涎香’,到底是怎麼回事?”

土行孫眼珠一轉,立時答道:“沒什麼,只是今日的生意特別好,一直忙到很晚,所以才特地買些‘龍涎香’回來孝敬爺爺!”

看老者輕啜杯中茶香,土行孫思量再三,終忍不住說道:“爺爺,孫兒有一事不明,想求教您老人家!”

老者似乎早有所料一般,搖頭輕笑道:“說吧!”

土行孫從懷中拿出那塊方形玉飾,又再端詳片刻,皺眉問道:“不管怎麼看這塊飾物,我都覺得它非同尋常,但不知為什麼,‘玉滿樓’的陳三卻說它不值一錢!”

耀陽一看是信物,胸中無名火起,抑止不住便想起身衝進門去,誰知被倚弦用力摁住,打出手勢示意繼續聽下去。

只見那老者的目光停頓在方形玉飾上,眼中異芒驟然一閃而過,神情變得愈發古怪起來,甚至一把奪過玉飾,緊緊攢在手中,身軀一陣顫抖,禁不住目光呆滯,彷彿一瞬間蒼老了幾十年似的。

老者一把抓住土行孫的手臂,聲音抖顫而急切地問道:“老老實實告訴我,玉飾的主人是誰?”

土行孫哪裡曉得爺爺會有如此大的反應,想到事情的嚴重性,他忍住手臂猶如鐵箍的疼痛,如實答道:“是兩個尋找有炎氏的毛頭小子!”

“有炎氏!”老者鬆開土行孫的臂膀,喃喃唸叨這個無比熟悉的姓氏,腦海中頓時浮現出早已沉寂了上千年的宿世記憶,視線一陣模糊,手中茶杯跌落於地,老淚已然橫流滿面。

土行孫慌了神,忙上前扶住輪車上搖搖欲墜的老者身軀,急聲問道:“爺爺,您怎麼了?”

窗外的兄弟倆也是大吃一驚,想不明白老者為何會有這般反應,頓時好奇心大起,隱隱覺得這位老者肯定與他們要找的有炎氏有關,不由屏息靜氣等待下文。

老者緩過神來,端正身軀抹去滿面淚痕,深邃的目光中透出一股說不出的淒涼,長嘆一口氣,道:“看來應該是告訴你真相的時候了!”

“什麼真相?”土行孫不明所以地怔住了。

老者的輪車不推自動,前後進退幾步,緩緩行至內室。不多時,老者手持一個長方形包袱驅車而出,開啟來一看,竟是黑漆漆的一塊靈牌。

老者端正牌位,肅然注目一臉茫然的孫兒,一字一頓道:“跪下!”土行孫愣了愣,最後還是依言屈膝跪下。

耀陽與倚弦連忙湊近窗格望去,誰知一眼望去,兄弟倆驚得差點從窗外蹦起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在室內不算太弱的燈光映照下,靈牌上的字跡依稀可辨——

“東勝州有炎氏列祖列宗在上”。

老者一臉慎重地雙手捧著牌位,道:“依你方才所言與這塊玉飾來看,聖皇使者已經到來,我護法守族的責任近在眼前,所以我也應該將我族有炎氏一脈的事情盡數告知於你,以防我將來萬一有所差池,你對本族宗統還一無所知!”

土行孫臉色大變,驚訝非常地問道:“爺爺,我們乃堂堂聖門九離一族之後,怎麼會與那個什麼有炎氏扯到一起呢?”

此言一出,耀陽與倚弦這才明白土行孫在奇湖不願談起九離魔族的緣故,原來他本屬魔門東聖一族,又怎敢輕言本族的功利是非呢。

老者的神情愈趨黯然,道:“你聽我慢慢道來,切勿打岔!”

“記得在一千多年前,我有炎氏一族長年居於渭水流域,與洪荒其他九九八十一個部族和平相處,共同維持著自第一次神魔大戰之後難得的寧靜。這一切直至我族最傑出的聖皇宗主——神農的誕生,才發生不可逆轉的變化!”

神農宗主自幼便精研先古賢才的書經典籍,不但文成武德,將我們有炎氏部族治理得昌盛強大,更對三界各族的藥醫之術尤為擅長,後來赤足行走於天地之間,推行農耕曆法,嘗百草著醫書,遊歷天下部族醫人無數,因其身份居於有炎氏宗主之位,學識廣博精深,心性仁慈博大,故而深受一眾弱小部族所擁戴,逐漸形成相當強勢的部族聯眾力量,也因此被尊推為‘聖皇炎帝’。

“無奈的是,神魔玄妖四大法宗之爭禍延天地,盛世與亂世之分只在於時間長短的差別,其時,魔門五族無故挑起是非,翻雲覆雨,引至各大部族之間恩怨糾纏不清,征戰連年萬靈塗炭!我族群多勢大,雖然得以暫時倖免,但是……”

話到此處,老者忽然一頓,眼神變得複雜無比,好似在回味宗族一脈的昌盛往事,又好像在感懷禍根潛伏的世事滄桑。

土行孫幾次想插話追問,但望見老者神色肅穆地沉浸在回憶之中,也知趣地不作打擾,靜靜等待下文。

窗外的耀陽與倚弦兄弟倆早就聽婥婥簡略說過關於有炎氏的部族史話,此時再一細聽其中的是非曲直,同樣聽得悠然神往,神思翩然翱飛於上古洪荒時代,隨著老者的講述,心情起伏跌宕,久久不能自已。

老者長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當時,神玄二宗為平定三界禍亂,決定由有熊氏部族的少主——後來被尊稱為‘玄宗第一人’的軒轅黃帝率領兩宗戰將及人間部族的兵力收服魔逆,並以此為基礎,統一華夏大地,確保三界太平、盛世久安!”

聖皇深明大義,顧慮到千萬子孫的福廕,他主動放棄抗爭的意圖,並且將手中大權交予軒轅。誰知因此開罪了原本便窺覷我族強勢的魔門東聖九離門族,而當時的九離門族在自稱‘神魔’的宗主蚩尤領導下迅速崛起,聯合妖魔二道及人間界的諸惡部族,逐漸成為唯一可與軒轅黃帝正面對抗的龐大勢力。

終於有那麼一天,蚩尤與黃帝正式對戰於大河兩岸,他首先以正面兵力吸引軒轅的大軍逼進,然後步步退讓,誘使軒轅大軍的主力盡數集中於大河附近,魔妖二族表面上雖節節敗退,其實暗地裡卻在籌劃著一場慘無人道的屠殺……

“趁著後方勢力薄弱,蚩尤率一眾魔族兇徒潛入我族祖居之地,將全族老少盡數囚禁起來,然後以此逼迫聖皇交出畢生精研所得的《聖元本草內經》,誰知在經籍到手之後,蚩尤出爾反爾,竟又再次逼迫聖皇自裁,此舉激起我族上下一心奮力反抗,最後混戰一團,可憐無辜族民哪是魔門眾將的對手,一時間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老者說到此處,眼中淚光浮現,悽然無助的神情展現無遺,憤聲續道:

“聖皇顧忌到本族所有子民的性命,當即答應了蚩尤的卑鄙要求,但同時也迫使蚩尤以‘魔靈噬心本命咒’發下重誓,不得再行傷害我有炎氏任何一名族民,蚩尤因懼怕聖皇一身幾近神級的修為與無可比擬的威望,答應以此作為條件來交換。然後……聖皇自毀肉身,引天雷轟至靈元俱滅……”

話一至此,老者一臉熱淚潸然而下,哽咽的話語再也說不下去,早已泣不成聲。當耀陽與倚弦聽到炎帝捨身為民的行為,他們不由得對這位醫者仁君大生敬意,同樣被感動得眼眶為之溼潤。

土行孫趕忙起身靠近老者的輪車旁,小聲勸慰老者。此舉令窗外的兄弟倆對他大為改觀,看出他的本質並沒有表面上那麼無可救藥。

老者緩過一口氣,定了定神,雙眼中迸出無比仇恨的目光,道:“蚩尤雖然礙於本命咒誓不敢再殺害我有炎氏族民,但始終掩不住他生性暴戾的魔心本性,竟以‘十絕封神印’封印我族所有子民的本元命根,並立下非人規條——有炎氏一族生生世世都將臣服於東聖九離門下,男子體形侏儒,女子永世為奴,永不得翻身之日!”

“從此以後我有炎氏一族倍受魔門欺辱,甚至像我們這些可以逃離魔門族地的後代子孫,因懼怕更為殘酷的惡果,都不會以本族姓氏自稱,久而久之,有炎氏便如同煙消雲散一般,不復再現三界之中!”

土行孫直至此刻才得知自身備受他人歧視的侏儒體形,竟是遭自己素來敬若神明的魔宗九離一族陷害所致,心中惶然無措,也不知是恨是悲,竟怔立在老者身後,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耀陽與倚弦兄弟倆更是震驚莫名,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世間竟會有如此殘暴不仁的人物,再一想到從前的蚩伯、妲己與聞仲,甚至飛揚跋扈的淳于琰等人的行徑,心中對魔門中人越來越覺厭惡。

老者久歷滄桑,知道自己的孫兒一時很難接受這個事實,輕拍了拍土行孫的肩頭,道:“雖說如此,但我們無時不刻不在期待著奇蹟的誕生,要麼是聖皇重生,或是有炎氏再出現一位聖皇帝君……”

說到此處,老者免不了輕嘆一息,清楚這個想法無異於痴人說夢,猶豫片刻再道:“要麼便是——聖使降臨,開啟‘無極秘境’之門,調和三界六道的運轉樞機,承接天地無極的無為洗禮,方能逆天改命,還我有炎氏千秋萬代的福廕!”

土行孫一聽有希望復原本命軀體,眼前不由一亮,忙迫不及待地問道:“‘十絕封神印’位列魔宗萬法之首,怎麼可能說破就破?究竟‘聖使降臨’與‘無極秘境’是怎麼回事?”

“無極秘境!”耀陽與倚弦聽到此處,頓時想到“陰陽劫地”的神秘老者所言,禁不住思忖道:“難道那位老前輩所說可以幫助我們兄弟開啟潛能的結界秘地,便是老土爺爺提到的‘無極秘境’麼?”

“誰?”只聽老者赫然暴喝一聲,至強的魔能結界力量透體而出,波捲浪湧般湧向窗臺外的兄弟倆。

耀陽與倚弦暗自叫糟,原來兄弟倆方才驚聞“無極秘境”的存在,忍不住訝然輕咦了一聲,以至於被修為頗高的老者發現行蹤。

無奈之下,兄弟倆被屋裡卷出的結界力量團團困住,陣陣壓迫感撲面而至,竟將他們身周尺餘範圍內的氣溫蒸騰上升,令他們徒生一種恍若被烈火炙燒的感覺,二人只覺舉步維艱,箇中滋味好不難受。

輪車碾地的聲音驟起,二人抬眼望去,土行孫推動輪車載著老者走出屋來,霍然見到原來是耀陽與倚弦兄弟,不由驚問道:“你們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老者雙目射出炯炯電芒,注視眼前兄弟倆,只聽土行孫的問話,沉聲道:“行孫,難道他們就是你所說持有玉飾的聖使?”

“是!”土行孫應聲答道。

老者似乎並未因孫兒的回答而放過兄弟倆,反而愈加催發體內元能,增強炙熱結界的力量,雙眼中迸出無比期待的目光。

兄弟倆從老者明知他們是聖使卻仍然不肯收回結界的舉動中,看出老者正在試探他們的底細,看情形非得露一手不可,否則今日定然難逃一劫。二人不由暗暗叫苦,體內的元能時隱時現,根本由不得他們做主。

倚弦從背後拉了拉耀陽的衣角,然後做出一副從容淡定的模樣。耀陽側目一看倚弦的舉動,立時明瞭他的用意,也有模有樣裝出滿不在乎的神情。

他們心裡清楚得很,如果此時再不展現他們所謂“聖使”身份的非凡風範,恐怕最後真會被人燉來吃了。只是苦於受結界威力的逼迫,他們硬撐著靈體傲立,實在已經沒有氣力說出半句話來。

老者細細審視置身於“烈炎結界”籠罩下的二人,只見若隱若現的結界芒光中,一個英氣勃發、身形俊偉;一個精神奕奕、卓然挺立,果然有傲然出眾的神采。尤其此刻二人並肩而立的氣勢,帶給他一種久違而又全然不同的強悍感應。

耀陽與倚弦是有苦自知,望著老者一臉欣賞的觀望神色,都止不住揣度他究竟要試探到什麼時候?他們已經感覺到靈體開始支撐不住,炙熱的蒸騰感越來越強,好在靈體虛靈相生,不著於實體成色,再加上夜色正濃,倒也看不出什麼破綻。

其實,兩兄弟也在藉機試探自身的元能反應,算起來他們一路碰到這麼多事情,都能有驚無險地過過,全靠這一身潛伏的靈異元能。但無奈的是每次元能發動均不由自主。所以在下意識中,二人也在等待異能顯現。

然而不等元能顯靈,老者便已收起結界之力,道:“只因事關重大,小老兒不敢輕信他人,所以剛剛對兩位聖使有所得罪,還請聖使體諒!”

壓力驟然一空,耀陽與倚弦頓覺周身一鬆,哪還有什麼話說。耀陽打個哈哈,客客氣氣地答道:“前輩處事小心謹慎,原本便是我等後輩的學習榜樣,又何來得罪之說呢?前輩太客氣了!”

老者微微點頭,表示非常讚賞兄弟倆的態度,環顧四周一圈,道:“此處僻靜耳雜,你們隨我進屋談吧!”語罷,示意土行孫推他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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