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行孫見二人依樣畫葫蘆,反倒抬起頭不再裝模作樣去聽,忍不住“撲嗤”一聲,抿嘴暗笑兩個傻小子,這巖壁少說有數尺厚度,再加上其中有結界護持,即便法道修為達至一定級數的高手,怕也無能為力。
然而,當耀陽與倚弦將耳朵貼近巖壁,柔和的光影結界也隨之緊緊貼護其上,久違的心跳感覺油然而生,二人明確感應到結界漸漸與整塊礁岩融為一體,乃至與整個石室互聯互通,哪怕任何一點細微的震動都將引發他們本體元能的互動共振,隨著元能異感的延伸,石室內的對話清晰無誤地一一傳來。
腳步聲響起,申公豹似乎踱至兀官臠身前,道:“兀官兄,還記得你我第一次相見是在魔域的‘冰火輪迴獄’,算起來也有好幾百年的交情,小弟實在不忍就這樣棄你而去,只要你肯答應從此臣服於我,以‘魔靈噬心本命咒’發誓效忠我的話,我自會放過你,你依然做你的‘奇湖小築’主人,沒有任何人知道今日之事!否則,就算我不動手,你也熬不過‘奇絕四煞釘’七個時辰的噬蝕封印,最終靈元俱滅、煙消雲散!”
另一個嘶厲的嗓音響起,言語中咬牙切齒,滿腔憤恨道:“申公豹,你我本屬玄門弟子,揹負師門重任臥底魔門,最後因身份暴露同時被囚‘冰火輪迴獄’,結下百年交情,枉我以為你是何等忠義之人,所以顧念舊情邀你入住奇湖,想不到竟遭你無恥暗算……”
“呸!”申公豹啐了一口,打斷兀官臠的說話,道,“忠義?你兀官臠難道就是忠義之人嗎?虧你還敢說自己曾是玄門弟子,當年還不是跟我一樣,為了煉獄重生拜服於奇湖主人門下,這難道便是你口中所說的忠義麼?”
兀官臠冷哼連連,道:“雖說玄宗最終遺棄像我們這些受困魔域的弟子,但我投身獨立於三界四宗之外的‘奇湖’門下,總也好過你重投魔門,與神玄二宗、乃至天下眾生為敵!”
申公豹顯然有些老羞成怒,道:“廢話少說,我只問你,到底肯不肯聽命於我?”
兀官臠忽然大笑出聲,恨恨道:“只怪我有眼無珠,錯信奸人才致使今日引狼入室之禍,如今要殺要剮隨便你!你只要記住,奇湖的主人是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申公豹一時氣極,道:“好硬的骨頭,也不知奇湖之主到底給你吃了什麼迷藥,竟變得如此忠心耿耿!”
然後只聽一聲聲慘痛的號叫傳來,可見申公豹已然對兀官臠下手,耀陽與倚弦實在不忍再聽下去,抬起身子無可奈何地嘆氣搖頭,他們身旁的土行孫看得納悶,問道:“你們聽到什麼了?”
兄弟倆不答話,土行孫抑止不住好奇,再次貼身巖壁聽了半晌,依然毫無所獲,不由有些洩氣道:“原來你們兩人合夥來玩我!”
語罷,土行孫實在熬不住心裡的好奇,俯首往漏孔處看去,只見密室中的申公豹雙掌罩定兀官臠,源源不斷地催發魔能銷蝕對方的軀身,只看兀官臠不停地搖頭扭身,便可知其中痛苦無法形容。
土行孫看得心驚肉跳,同時被申公豹的兇殘所震,生怕被其人看破行蹤,於是不敢再看,縮頭怯生生地問道:“我們趕緊走吧,萬一被那個假兀官臠看到,一定會殺了我們來滅口!”
耀陽明知他說得對,但就是看他不順眼,不懷好意地瞥了土行孫一眼,語帶諷刺道:“你要走就快點走,省得我們看了煩心,就算死也死得安心!”
土行孫哪敢頂嘴,嘟噥了一兩句,便不再說話。
倚弦辨了辨方向,道:“剛才我們走反了,現在只要以這處的礁岩為標誌,向相反方向繼續前進的話,一定可以上到對岸!”
“對!”耀陽點點頭,但旋即又皺眉問道,“只是……怎樣才能讓這個水泡往相反的方向前進呢?”
兄弟倆已經知道靈身周圍這層光影結界可以透過他們的想法來移動,於是逐一記憶方才遇到的某些契機,陷入沉思當中。
土行孫自從見他們順利逃出奇湖閣樓結界,然後還用超強的光影結界救了自己一命,在心中早已不敢小窺他們,而且想到兩人有可能大有來頭,他即便上了岸,也不敢再有所放肆。
當下,土行孫客客氣氣地說道:“兩位大哥以德報怨救我一命,小弟真是不知該如何感激你們!還記得最初見到兩位大哥,你們說是有什麼事情想吩咐小弟幫忙的,反正現在有時間,就請兩位大哥吩咐吧,小弟一定竭盡所能相助!”
土行孫的態度讓兄弟倆著實吃了一驚,齊齊愣了愣。
倚弦很快反應過來,從懷中掏出神秘老者給他的方形飾物,道:“一位老前輩託我們找一個姓有炎氏的前輩,這是信物!”
“有炎氏?”土行孫八字眉微皺,眼光緊盯住倚弦手中那塊方形飾物,道,“從來沒聽說有這樣一個姓,不過我可以幫你們儘量去找找看!這塊信物能給我看看嗎?”
倚弦若有所失地與耀陽對視苦笑,點頭將信物遞給土行孫,道:“那也只好這樣了,你儘量幫我們找找看吧!”
土行孫接過那塊信物,對著樹影中透過來的碎月光芒,翻來覆去看了一遍,再遞迴倚弦,非常誠懇地說道:“兩位大哥放心,我回去就幫你們查檢視,一有訊息我便通知你們,小弟這就去了!”
耀陽忙問道:“萬一聯絡不上,我們怎樣才能找到你呢?”
土行孫大頭一甩,自信滿滿道:“只要你們在輪迴集一日,我土行孫就絕對不會跟丟人!”語畢,土行孫一個旋身掠起,翻出一陣塵土,身影頓失。
倚弦收好信物,回首遠望奇湖中心小島,方才兇險的一幕幕彷彿仍在眼前,再想到尋找有炎氏的機會可能無望,不由嘆了一口氣,問耀陽道:“小陽,你說我們會找到那位姓有炎氏的前輩嗎?”
耀陽眼中雖然也現出失望的神色,但仍然不氣餒地說道:“我們的運道現在一片大好,所以我相信一定沒問題的!”
“依我看,恐怕不見得吧!”一陣清脆如銀鈴般的格格嬌笑聲驟然響起,伴著柔媚的話語傳入兄弟倆耳中,猶如一陣柔和的清風拂面而過,讓人感覺全身酥麻舒泰,自有一種說不出的受用。
衣褸破空之聲隨風驟起。
耀陽與倚弦回首望去,禁不住都看呆了。
只見縷縷月光映照下,那天仙般從天而降的女子一頭烏黑長髮曲捲如瀑般披下,一身紫衫裙上覆了一件鵝黃色的披風,銀綾綵帶隨身飄逸飛揚,臂環輕碰丁當作響,秀美絕倫的俏臉上,一對美眸閃爍著野性綻放的魔芒,那種嬌柔皎豔與大膽含蓄,不由令人神魂皆醉,無不為之傾倒。
正是魔門防風氏“風月雙嬌”之一的風魔女——婥婥。
在奇湖小築中因懼怕楊戩看破身份,他們兄弟一味躲縮在人群中,所以不曾看到婥婥的絕色美貌。耀陽此時得以近距離地審視她,頓覺頭暈腦漲,有種魂飛魄散的感覺。
倚弦也被她的絕世容貌所震撼,目瞪口呆了好半響,才慢慢緩過神來,依稀聽聲音記得面前女子的身份,趕忙靠近耀陽狠命掐了他一把,尷尬地笑道:“想不到婥婥姑娘也來了。”
倚弦一邊說話,一邊四處張望,他記得很清楚,最初是楊戩陪同婥婥一道去的奇湖小築。如果楊戩此時尾隨而至,認出他們兄弟,後果便不堪設想。再則不明白婥婥忽然出現的意圖,他心裡始終有些忐忑不安。
婥婥一臉親善的微笑,一雙美眸緊緊盯著倚弦,眼中異芒流轉,深情款款地淺然一笑,問道:“你還認識我麼?”
倚弦被她灼熱的目光再次鎖定,如同方才在席間一樣,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種歡悅、悲傷、酸楚、興奮相互交融的莫名感覺,彷彿心怦然悸動又夾雜著生痛難忍的複雜情緒,讓他神思翩然浮想連連,但又茫然無措不知該從何開始。
耀陽見倚弦與婥婥兩人四目相對,竟如同一對痴男怨女般兩兩相望,根本不像是初次見面的樣子,彷彿兩人相識已有好多好多年似的,相互之間似乎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從何說起的意味。一時間,耀陽有種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迷茫。
婥婥見倚弦一臉茫然,俏顏仰天悲悽一笑,踉蹌著退後幾步,滿蘊神情的美眸一片朦朧,道:“我不怪你,要怪便怪這天地無情,讓你我累世重逢,偏又形同陌路……”言語間,晶瑩的淚珠悄然滴落。
頓時間,眼前這一幕黛雨梨花、嬌豔欲滴的絕美情景,直看得耀陽與倚弦心神俱醉、魂為之銷,再次呆立當場,連大氣也喘不出一口來,雖然恨不得立時上前替她抹去淚痕,安撫她悲傷的心緒,但懼於她的身份與地位,誰都只是想象一下而已。
婥婥好半晌才緩過神來,輕抬玉手抹去俏臉上的淚花,見到二人傻呆呆的模樣,禁不住“撲嗤”一笑,道:“婥婥一時失態,讓你們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