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呂虔的告急文書,曹仁更加確認自己的猜測——進犯兗、徐的兩路劉軍,其中果然一路是實、一路是虛。根本目前的情況看來,“實”的應該是進犯徐州的張飛一路,“虛”的是進犯兗州的關羽一路。
至今為止,關羽軍還沒有有任何一次正式的進攻,始終駐紮在距下蔡30裡的營寨之中,每日既不出戰,也不後退。夏侯尚心存疑慮,屢遣斥候想要探清關羽營中究竟有多少兵馬,但可惜的是,派出的斥候在關羽軍遊騎的獵殺之下,沒有幾人能夠生還,更不用說回報什麼情況。僅有的幾名生還斥候只稟報說,營中的劉備軍士兵——很多!夏侯尚雖然驚疑不定,卻又顧及曹仁的命令,始終不敢出戰試探。
但徐州方面,卻是不利的戰報頻傳。張飛的騎軍甚至已經詭秘莫測地攻進了徐州腹地,給予下邳援軍以重創。曹仁實在有些猜不透老對手張飛的打算:在去年十一月之前,曹仁甚至有些看不起張飛這個粗鄙的莽夫。儘管自承在武藝上不是張飛對手,但曹仁認為身為一員名將靠得應該是治軍用兵之能,而非一人之武勇,否則當年豪勇冠絕天下的溫侯呂布也至於會敗死了丞相手下。原先曹仁認為,張飛充其量也就是屬於與呂布一類的有勇無謀之徒,但去年領軍攻汝南一戰,改變了曹仁的想法——30000精銳無匹的青州兵在張飛的一把火中化為烏有,曹仁自己與徐晃、于禁也只是僅以身免。事後,連曹操、郭嘉等人談論起張飛所設的“連環火攻計”也是驚歎不已。隨後張飛攻壽春、急援劉備的一系列表現,徹底顛覆了曹仁心中的固有觀念。張飛這個外表看似粗鄙不文的幽州大漢,根本就是一個“扮豬吃虎”的絕頂高手。此次聽聞劉備派遣張飛進襲徐州,曹仁是格外的重視,給呂虔的命令中也囑咐他務必小心謹慎。但儘管如此,徐州駐軍還是遭受了重創,下邳增援彭城的9000軍居然一戰便折損了近3000人,敵騎軍的傷亡卻是微乎其微。呂虔還特別提到,敵騎軍中竟有不少人擅長烏桓異族的騎射之術。聽到這個訊息,曹仁更是心涼如水——曹仁、徐晃及已經陣亡的張遼,本就是曹軍中最擅指揮騎軍的三人,曹仁自然清楚若是騎軍遠攻能射、近戰能搏,當是何其強勁的一支戰力。曹仁不是沒有想過訓練騎兵的騎射之術,但一則沒有成功的訓練方法,二則缺乏騎兵專用的騎弓,最後只能做罷。沒有想到,劉備的騎軍居然已經習得了騎射戰法。對付這樣一支騎軍,即使己方同樣出動騎軍也只有被動挨打的份。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將敵騎誘入埋伏,利用地形兵力優勢,限制其機動,進而加以殲滅。但關鍵的是,如此狡猾的敵人會輕易中圈套嗎?
彭城、下邳兩郡兵力受損頗大,東海、淮陰兩郡兵力本就有限,唯一兵力充裕且戰力強悍的廣陵郡卻也遭受攻襲,無法抽身。可以說,如今的徐州,守備其實薄弱的很,在張飛這個悍敵的進攻之下,能堅持多久實在是難以預料。曹仁仔細思索之後,先派遣快馬直奔鄴城,向曹操彙報最新軍情。隨即,曹仁又急書許都,請荀彧從豫州和司州緊急調派一部軍力增援自己。曹仁還急書下蔡,讓夏侯尚稍稍試探一下關羽的軍力,若其軍力空虛,只是在作假,即發起全力攻擊將其一舉擊退。如一切順利,可再擺出進襲壽春的姿態,迫使張飛回師救援,以解徐州之困。
六匹快馬(一騎雙馬)派出之後,曹仁親領從就近幾郡縣徵調的5000郡國兵開赴徐州。儘管從路途上看,彭城距細陽較近,但張飛騎軍已經在彭城附近出沒,直接開赴彭城實在太過危險,以羸弱的郡國兵對抗敵騎軍只能是自取滅亡。所以,仔細思量之下,曹仁還是決定先繞行至小沛,待探明敵情後,再做下一步決斷。
……
彭城,徐州刺史呂虔被搞得焦頭爛額。幾日來,那支穿曹家衣甲的劉備騎軍在彭城郡鬧的天翻地覆,雞犬不寧——二十四日,靈壁被破城,城中庫存錢糧輜重失卻一空,縣令秦羽被擒後不知所蹤;二十六日,呂虔親率下邳兵馬增援彭城,在趕到距彭城不足10裡處遭敵騎軍突襲,損失慘重,呂虔更險被射殺;二十八日,剡縣遭敵騎軍突襲,險些失守……敵騎軍似乎對彭城地形瞭若指掌,如同一隻狡猾異常的惡狼,總能夠隱匿住自己的行跡,加之其身著曹軍衣甲,極具迷惑性。一時間,彭城郡內曹軍聞騎色變,呂虔甚至直接下令彭城乃至徐州各地,若見騎軍扣城,若無調動文碟,仍其領軍者多高軍職,皆不得開啟城門。
更讓呂虔感覺鬱悶的是,敵騎軍似乎對獵殺斥候很感興趣,派出的斥候沒幾個能回得來,向附近百姓詢問有無檢視到敵騎軍的動向,結果亦總是一無所獲。呂虔清楚,在人心的向背上,徐州百姓仍是更傾向劉備一方。那些被問話的百姓未必個個都不知曉敵騎軍動向,但他們不願回答也是無可奈何之事。掌握不了敵軍動向,就無法與敵交戰,更談不上將敵軍逐出彭城。此外,從前日起,彭城來往各地的快馬信使也開始成為敵騎軍的獵物,搞得呂虔傳遞資訊都變的困難異常。呂虔已經數日未能得到泗縣的情報,也不知其現狀如何,究竟有無被劉備軍攻破。
彭城,郡守府議事廳
“狡猾的狐狸!”呂虔察看著桌案上的地圖,低聲咒罵著可惡的敵騎軍。呂虔三十多歲,相貌威嚴,其膽識才略俱佳,深得曹操信任。
“刺史大人,如此困守下去,實在不是辦法!”一旁的彭城太守任峻皺眉說道。劉備騎軍實際上已經憑藉其強大的機動力,對彭城郡內各城形成了圍困之勢。
“我如何不知……”呂虔嘆了口氣,苦笑說道,“但眼下敵情不明,彭城軍力又有限,若草率出擊只會更壞大事。為今之計,只能堅守彭城,待丞相或是曹仁將軍派遣援軍過來後,再做退敵打算……”
“若是陳元龍(陳登)能趕來救援,有他那萬餘丹陽兵,又何懼敵軍?”頓了頓,呂虔惆悵地說道。
“可惜廣陵也正遭襲……”任峻嘆氣說道。
“踏踏踏……”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曹軍校尉來到議事廳內,向呂虔、任峻各行一禮後,大聲稟報道:“啟稟刺史大人、太守大人,剛有斥候發現敵騎軍蹤跡!”
“在何處?”呂虔急切地詢問說道。
“剡縣東北7、8裡!”
“不好……”呂虔略一思索,驚聲說道。
“刺史大人,什麼‘不好’……”任峻面現愕然之色,疑惑地向呂虔詢問道。任峻只是一名文官,政務能力極佳,尤擅屯田,但軍略卻是其短。
“剡縣東北7、8裡,正是泗水河段最淺之處,而且近兩月來徐州未曾下雨,河位下降,騎軍完全可以從那裡涉水渡河!”呂虔眉頭大皺,急聲分析說道,“若是敵軍渡過泗水,下邳、東海兩郡兵力尚不及彭城,更是無可抵擋!”這幾日,呂虔心中一直擔憂此事,但越擔心,事情偏偏就越壞。
“大人,那該如何是好?”任峻也不禁緊張了起來。
“……”呂虔在廳內來回走動,眉頭緊鎖,面色陰晴不定,似乎正做激烈的思想鬥爭。
任峻和那名曹軍校尉的視線跟隨著呂虔的走動不斷移動。
“立即派遣快馬,分別向細陽曹仁將軍、青州臧刺史請援,另派遣快馬向下邳、東海示警!”良久,呂虔終做出決定,沉聲向那名曹軍校尉命令道,“切記,每一處皆派雙人四馬,務必保證將信傳到!”呂虔依然擔心城外有敵軍遊騎,為防被截擊,索性多派些快馬信使。
“是!”那校尉應聲領命離去。
“伯達(任峻的字,跟司馬朗一樣),彭城守備之責暫且就交於你了……”呂虔沉聲對任峻說道。
“刺史大人,難道……你準備回援下邳?”任峻微微一楞,才會出了呂虔的意思,驚愕地說道。
“不錯!”呂虔緩緩點頭說道,“下邳、東海若是有失,則整個徐州危矣……我不得不回援!”
“但說不定這是敵軍的詐謀,刺史大人不可輕出……”任峻雖感有些不妥,但卻不知如何勸薦。
“我自會小心謹慎!彭城這裡就拜託伯達了,你只需堅守不出即可……”呂虔語氣沉重地交代說道……
……
合肥縣
雖然農忙已過,但縣中百姓並未就此清閒下來。合肥令鄧芝召集百姓對縣中農田水利進行改造整理,以期為來年的耕作打好基礎。不少民夫在地方官吏的指揮下,整頓河渠——對原由舊河、渠進行改造,同時開挖一些新溝渠,以便來年更好灌溉莊稼。田間壠上,亦有一些農夫正在忙於整理田地,有些人還聽從鄧芝的指導,以河、渠中的淤泥沃田,藉以增加田地的肥沃度。
在一片忙碌的氣氛中,一名肩負小巧行囊的白衣青年男子,信步行走在田間小路上。雖然眉眼間頗有些疲乏之色,但青年人卻仍自顯得怡然自若,彷彿很享受這田土氣息。
“大叔,此地距合肥城尚有多遠?”青年男子叫著一名60歲上下的農夫,和聲詢問道。
“從這裡到縣城,還有10里路的樣子!”農夫見這位一看就是讀書人的青年男子如此客氣,呵笑著回道,“這位相公也是打算到劉皇叔那裡做官麼?”
“呵呵……”青年男子嘴角輕揚,和煦的笑容浮上俊顏,和聲回道,“……我只是去探訪朋友!”
“……”聽了青年男子的回答,老農夫似乎有些失望,“這位相公跟我們鄧縣令很像,肯定也是有大學問、大能耐的人,怎麼不到劉皇叔那裡去做官呢?皇叔可是天大的好人……”
“……”青年男子淡淡一笑,跟老漢寒暄了幾句,問清了往合肥城的方向後,告辭離開。
“劉皇叔……還跟以前一樣麼?”青年男子低喃了兩句,隨即笑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