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帳篷外已經很涼了。
帳篷裡是暖洋洋的,火盆上擺著銅甑,乳白色的羊湯咕嘟嘟地沸著,腥羶的肉香飄得四處都是。年輕武士把著火鉤子撥開炭火,細細的火星飄起來,旁邊的人撮唇一吹,紛紛亂亂地一閃而滅。
吹火的人抽了抽鼻子,“成了!”
他叉起一條鮮嫩的羊肉,吹吹就塞進嘴裡,愜意地大嚼起來,又旋開白銅酒罐,猛地灌了一口,彷彿從心肺裡狠狠地吹出一口辣氣來,拍著膝蓋叫了聲好,“這才算地道的辣羊雜,辣料不夠,怎麼燒也是寡然無味!”
他挽起寬大的袍袖,又拿小刀在湯裡撥弄,撈起整個羊腎。這時他才想起燉湯的同伴來,就沖年輕武士努了努嘴,示意他也動手,“班扎烈,自己動手。”
吹火的是個年輕俊朗的東陸文士,二十多歲,黑幘廣袖,看上去是儒雅溫文的人物。
班扎烈也紮了一小刀肉,慢慢地嚼著,好奇地打量對面的文士。他是比莫乾的伴當,比莫幹最信得過的幾個人之一,被派來隨侍這位東陸來的尊貴客人。
東陸的行商班扎烈見過不止一次,多半是些虛胖的人,他們蓄著整齊的鬍鬚,遠看去倒像抹上的兩撇墨跡,見了貴族們常常在皮肉外浮起一層笑,見了普通的牧民卻把臉板起來,三角形的眼睛斜斜地看過去,揹負雙手腆著鼓囊囊的小肚子。有些人腰間配有華貴的細劍,可是騎馬跑上十幾里路就累得牛喘。他們也不喜歡蠻族的飲食,往往隨身帶著廚師、甜酒和醃菜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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