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庚僵立良久,走到溫泉邊上,緩緩地跪了下來,垂目注視著顧昀身上成群結隊的傷疤。
多年來,他已經習慣了半夜三更被烏爾骨驚醒,驚醒後,他就會翻來覆去地想顧昀。
長庚從小喜歡安靜,那時候經常覺得這個活潑得過了頭的義父不可理喻,後來琢磨多了,他突然有種奇怪的疑問,顧昀……怎麼會長成這樣的一個人呢?
想那老安定侯與長公主膝下獨苗,那是多麼不可一世的貴公子,何其清貴,稚齡時驟然失去視力與聽力,被親生父親鍛鐵一樣逼著抽著往前趕,傷痕累累的羽翼尚未長全,又接連經歷考妣雙喪,玄鐵營昔日榮光黯淡,被困於深宮之中……一個人倘若在年幼的時候受過太多的傷害,哪怕不會偏激冷漠,至少也不會是個能玩愛鬧的。
長庚對此深有感觸。
他有時難以想象,那傷口要重疊多少層,才能將一個人磨礪成這個樣子?
長庚突然恨極了自己竟晚生十年,竟沒有機會在荊棘叢中握住那個人尚且稚拙的手,單為了這一點,他覺得自己會終身對沈易心懷妒忌。
他魔障似的上前,撥開顧昀垂了一身一水的長髮,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顧昀胸口那道橫亙的傷疤。
“嘶……”顧昀被他摸得頭皮發麻,忙往後一躲,“這正跟你說理呢,怎麼還動起手來了?”
長庚啞聲道:“這是怎麼弄的?”
聾子一開始沒聽清,長庚便捉了他的手,一字一頓地在他手心又寫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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