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逝。轉眼到了洪武二十三年。
空氣中飄浮著雪白的楊絮,綿綿帶來春日。
北平燕王府琴音水榭中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婦穿著薄薄的春衫正靠著團椅錦墊上看書。神情倦怠,似沒有把書看進去。只享受著陽光下看書的這份悠閒。
湖邊傳來嬉鬧聲,她微微側過頭去看。九歲的朱高熾與五歲的朱高熙正拿著一根樹枝在玩水。
錦曦微微一笑,對小紫說:“不要讓王爺知道了。”
“是,王妃。”小紫忍不住想笑。
王妃總是人前端莊,這會兒恐怕又想去逗兩位小王爺玩了。
錦曦扯過一幅紗帕把臉一蒙。輕飄飄的從視窗躍了出去。無聲無息地落在兩個孩子身後的樹上。
只聽岸邊樹下朱高熾慢條斯理的道:“姜太公釣魚便不用魚鉤,就是我手上這種柳樹枝。二弟,你耐點心,定會有魚上勾的。”
錦曦啞然失笑,心想,教朱高熾的師傅怕是要喚來好好問一番了,多半是個老學究。
朱高熙卻哼了一聲,不耐煩的把柳枝一扔:“大哥,我可不信這樣也能釣上魚來。瞧我的。”
說著竟挽高褲管下了水。
錦曦笑嘻嘻地看朱高熙如何捉魚。若說朱高熾捉不到魚,朱高熙也別想。
只見朱高熙站在水裡從懷裡掏出麵餅往水裡一撒。不多會兒竟有群魚游過來爭食。
錦曦正贊著朱高熙聰明,不料他見了魚遊往身邊,竟伸出雙手去捉。人撲通一聲就掉了進去。
還沒等錦曦躍過去,朱高熾已撲進水裡,拉住的朱高熙。兩個孩子掙扎著往岸上走。錦曦凝神細看,發現水淺,就坐在樹上不動。
朱高熾瞬間的反應真快,讓錦曦著實安慰。還好,他沒有扔下弟弟獨自跑開。
兩個孩子渾身滴水地上了岸。
朱高熙哭喪著臉道:“大哥,讓父王知道了,少得要挨板子。我昨兒才被打了五記!”
“別怕!就說,說我倆見孃親身體不好,想捉魚煮魚湯給娘喝!”朱高熾的慌話張口就來。
錦曦氣得笑了,正想跳下去教訓他二人。卻看到朱棣往水榭走來。她往樹影裡縮了縮,要是被朱棣看到她又跳上樹,少不得又要說她亂動。
“你倆在幹什麼?!”朱棣已瞧到了兒子的狼狽,奇怪地問道。
“回父王,我們捉魚給娘吃。不小心掉進水裡了。”朱高熙大聲回答道。
朱棣目光卻看向朱高熾:“是麼?不是貪玩?”
朱高熾嚇得一抖,卻硬聲回答:“是真的,父王。太醫說孃親體弱,我們想喝鮮魚湯比較好。而且,想親自來捉魚。”
朱棣眼睛轉了轉,吩咐燕九帶他二人去換衣服。
錦曦本想偷偷溜走,卻見朱棣望著太液池發怔。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坐著不動。
過了片刻,朱棣左右瞧瞧無人,竟脫了外裳一個猛子扎進了水裡。不多會兒冒出頭來,手裡竟握了一尾鮮魚。
錦曦又好氣又好笑,躍下樹坐在他的衣裳上喊道:“王爺!你在幹什麼?”
朱棣一怔,不好意思的說:“我捉魚玩。”
“哦,今晚我打算喝鮮魚湯!”錦曦忍不住笑了,朱棣上得岸來,小麥色的胸膛掛著晶瑩的水珠,歲月將他曾有的一絲陰柔磨得沒了。渾身上下充滿了男性的成熟之氣。
錦曦瞧得痴了,竟沒發現他已走到了身邊。
“怎麼?這麼多年都沒看夠?”
“嗯,我最想看的就是王爺披掛上陣殺敵的威風。”錦曦左顧而言他。
“不行!”
錦曦急了:“你從前答應過我,到哪兒都帶著我的。我還會武功,我大不了戴個面具不讓人知道就是了。”
“你以為咬住和乃兒不花是好對付的?建國二十幾年,他們縮在蒙古草原仍賊心不死,還立了個蒙元王朝與朝廷做對!這次奉旨北征,可不是鬧著玩的,不準去!”
洪武帝覺得元丞相咬住、太尉乃兒不花、知院阿魯帖木兒等屢犯邊境,且明軍前往迎擊則逃回大漠,命晉王朱岡、燕王朱棣分兵兩路,各率師北征。並以潁國公傅友德為徵虜前將軍,南雄侯趙庸、懷遠侯曹興為左右副將軍,定遠侯王弼、全寧侯孫恪為左右參將,督兵從徵。王弼率山西兵聽晉王節制,其餘均聽燕王朱棣節制。
朱棣接到聖旨不過幾個時辰,錦曦便已得到訊息,她打定主意要跟了去。
“我說了,我要去!你若不帶我去,我就和十七白衣單獨跟隨大軍!”這是朱棣第一次北征,錦曦放心不下。
春天的風吹來還帶著寒意,錦曦突然想到他還□著上身,趕緊拿衣服給他披上。見朱棣冷著臉,便嘀咕道:“好歹我還有武功……”
“我才下水給你捉魚,看在這份上?”朱棣試著哄她。
錦曦大怒:“原來安的是這個心啊!哼,不吃了。就這樣定了,不用麻煩你帶著我,我自己會去!”
“我說不準就不準!”朱棣火了。
“難道,你這王府的牆還能攔得住我?”錦曦不屑。
朱棣拿她無法,心想錦曦自己偷溜了去自己見不到人還更擔心。便道:“軍中無女眷,我看你被識破身份怎麼辦?”
見他話有迴旋餘地,錦曦嘿嘿笑了:“這個就不用你擔心了。”
春正月,大軍出發北征。
錦曦將府中事務交待好,一身紫衣白甲,男裝打扮,面上覆了個銀色面具精神抖擻地出現在朱棣面前。
“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貼身護衛!燕七是也!”
燕十七和尹白衣站在她身後,十七恍惚中覺得又回到了多年前,初識錦曦的時候。那聲燕七一出口。胸口莫名就熱了起來。
朱棣笑道:“你還想借試菜騙吃騙喝?”
“是,王爺!”
“哈哈!”想起那時在鳳陽朱棣令錦曦試吃,結果被錦曦弄得全無胃口之事,燕衛十八騎都呵呵笑了起來。
錦曦調皮地對十七一抱拳:“燕七有禮了,十七哥。”
燕十七星眸湧出濃烈的情感,還了一禮道:“七弟,我會保護好你。”
“咳!”尹白衣輕咳了兩聲,燕十七低下了頭。
朱棣心中嘆息,這麼多年,燕十七恪守本份,止於兄妹之情,一直守護著錦曦,對這份情感,他能說什麼呢?錦曦待他也如親兄長,他也明白。又一次感嘆自己的幸運,望向錦曦的目光越發的溫柔。
三月大軍行至長城古北口外。草原上已銀白一片,白茫茫望不到邊。
風打著旋兒捲起飛雪,在地上形成如霧一般的氣流。
一腳踩上去,雪咯吱作響。
“這鬼天氣!在草原上走了兩個月,只見了些散兵遊勇。誰知道咬住躲哪兒去了?”晉王朱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