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狗官,救了難民,最終倒在梁妄的府門前,與梁妄相遇。
若無秦鹿的衝動多事,當年南郡城外的山下,她見梁妄拖著板車,拉著陳瑤的屍體,無需梁妄要求,她自薦附身,要幫梁妄將陳瑤的屍體送回良川去。
她衝動多事地不等梁妄開口,爬上了樹,摘下了一枝被白雪覆蓋的山丁子。
衝動多事地替梁妄做了決定,搬離了他住慣了的小院,換成了花鳥滿倉的別城。
逛燈會、猜字謎、約花舟、賭石、評詩、甚至有過逼得梁妄當街與人文字對罵,她還能在旁邊鼓掌叫好,說:“主人罵得棒!”
結果人家要動粗,秦鹿又衝動地將人打了一頓,丟到橋下小河裡去,瞧人撲騰了半天險些淹死,又把人救起,最後落得官府找上門,再次搬家的結果。
她慣是個想到什麼,便要去做什麼的人,梁妄早就看穿了秦鹿的本質,嘴上說著怪,實則心裡喜愛,若無她這般衝動,無她多事,那少了多少生趣,為所愛之人解煩憂,為所愛之人化危難,氣,也願意。
只是嘴上的數落少不得,省得她下次張牙舞爪,忘了分寸。
那夜風沙過去,天下起了雨,白衣得了梁妄的教化離開了柴房,臨行前本想與秦鹿說話,但後來一想,秦鹿天香花還沒找到,還有幾日時間,他有機會與對方見面,便還是離開柴房,去找顏姬了。
後來的兩日,白衣一直都與顏姬在一起,若得一人心,必得先真心。
他沒敢再出現在聶將軍的跟前,只是與顏姬說過幾回話,得知了顏姬與聶將軍原來早有姻緣在,而顏姬的劫數,也在聶將軍這處。
人生機緣巧合便如此冥冥之中,湊在一起。
顏姬欠聶彥一條命,從此脫離了妖身,進修為靈,而她若想徹底成靈,還得將這一條命還給聶彥。
顏姬與聶彥之間,也註定不止一場相遇,她要還給聶彥的,直到還清了,她的劫數才能過去。
顏姬與聶將軍之間能否有感情,決定了白衣的來生,而白衣的出現,也奠定了顏姬的劫難為何。
那是一場生死之劫,關乎於顏姬,也關乎於白衣。
昨夜,白衣見徐竟炎喝了酒回來,被劉憲拉住,劉憲問他天香花是否送了,徐竟炎回送了,劉憲又問:“那秦姑娘可答應與你成婚?”
徐竟炎踹了劉憲一句:“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人家姑娘與我又非何關係,憑甚嫁給我?”
劉憲道:“憑那朵她用來救命的花兒啊!你該不會還未開口吧?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對秦姑娘還挺感興趣的,若是喜歡,不如拿下。”
“你少放屁!”徐竟炎居然說了句髒話,驚得劉憲一時無言,張大了嘴像是看妖怪一般看著他,道:“竟炎,你被鬼附身啦?”
徐竟炎搖了搖頭,感嘆自己話不過腦,乾脆勾著劉憲的肩膀,道:“陪兄弟喝酒去吧,什麼女人不女人的,還是好好守住這北漠,守住天賜的江山,建功立業才是好男兒。”
兩人勾肩搭揹走了,白衣才知道,原來秦鹿已經得到天香花了,今夜風大,不宜趕路,想必次日,秦鹿與梁妄便會離開七夜城了。
所以白衣才會找到客棧來,蹲在梁妄的門前等了會兒,等到梁妄起身察覺到他,然後出門。
白衣將懷中捧著的天香花遞給梁妄道:“道仙與秦姑奶奶跋山涉水來北漠,就是為了找這花兒,卻將天香花放在門外歪躺了一夜,險些死了。”
梁妄瞥了一眼那酒罈子裡的花兒,接了過來。
白衣道:“秦姑奶奶還沒起嗎?”
梁妄搖頭。
白衣有些惋惜:“我想在這兒等秦姑奶奶醒,也想與她好好作別的,謝她能聽我一路聒噪,還願冒著風險出門尋我,這世上恐怕再沒有一人能如她這般對我好了。只是……我與顏姬約好,今早要一同去見聶將軍,我怕去遲了,就生變數了。”
於白衣而言,再得一次的投胎機會太難得,他眼見著聶將軍的眼裡漸漸有了顏姬,當真害怕錯過。
梁妄道:“見不見面,作不作別,沒那麼重要。”
白衣一愣,梁妄又說:“你本就是半途搭上了本王的車,如今半途下車,再正常不過。你這一生的車程還未開始,本王與秦鹿還有下一個要去的地方,她等不了你,你也等不了她,既然都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多一面不會情深,少一面不會遺憾。”
白衣一怔,覺得他說得對,可又說得不對,故而壯著膽子問了句:“道仙為人……一直都是這般冷淡嗎?”
像是生命中所遇之人於他而言,皆無意義,反正沒誰能陪他走完全程,好似是男是女,是近是遠,是生是死,他都毫不在意。
梁妄卻笑:“除一人外,本王對誰都這般冷淡。”
白衣像是突然明白了,於是拱了拱手,畢恭畢敬行了禮後,說道:“白衣這便走了,多謝道仙賜名。”
人生無常,如白衣蒼狗,福禍相依,多轉變,唯有堅定本心,從福禍中,找到自己求活的意義。
白衣明白了。
世間繁華多嬌,正美好,他想以一個人的身份,好好看看。
梁妄讓客棧小二燒水送上二樓來,小二送了水後,又捧了一瓶花進來。
小二還挺高興,笑道:“前幾日風沙大,將客棧滿院子的花兒都給壓得半死,偏偏靠近柴房邊上的一盆松紅梅沒事兒,今早還開了許多花,我剪了兩枝送給客官,見了也賞心悅目些。”
梁妄看向一枝上八、九朵小花兒的松紅梅,淺笑著,與小二道:“將馬廄裡的馬牽出來,與馬車連上吧。”
小二一愣,問:“客官這是要走?”
梁妄點頭。
小二有些可惜:“前些時候天氣不好,還頻頻打仗您留下來了,這會兒天氣好了,也打勝仗了,難得熱鬧,您卻要走。”
梁妄撥弄著松紅梅,瞥了一眼屏風上掛著的一截墨綠色腰帶,不禁扯著嘴角笑道:“離家久了,想回去看看。”
“客棧哪兒的人?”小二問。
梁妄想了想,他算是哪兒的呢?
生於燕京煙西臺,之後隔幾年,流離一處,後來便一直居無定所,十年左右搬一次家,好像偌大世界,無他能長久之所。
索性,有長久之人。
揮了揮手,小二知道自己問的話多了,能在戰亂時候來北漠的,大約就是燕京人,於是小二退下,替梁妄整理馬車去。
小二才離開房間沒多久,床榻處便傳來了聲音,秦鹿還沒坐起,先翻了個身,於床上伸了個懶腰,嗓子有些啞道:“哎喲,怎麼這麼疼啊……”
話音剛落,裹著被子的人像是漸漸回味過來發生過何事了,突然靜止不動。
梁妄捧著松紅梅,越過屏風走到了床邊,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