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棠冷笑,決定讓李竣儘快知道這件事。
如果李竣選擇了同流合汙,她會想辦法讓李家收手;若是李竣選擇了誓不兩立,她會用另一種方法對付李家;若是李竣選擇了獨善其身,她的辦法就又會變一變。
不過,她覺得李竣選擇和李家誓不兩立的可能幾乎沒有。
可不管怎樣,她都決定讓李家為此付出代價。
鬱棠心中暗暗盤算,讓阿苕去帶了信給李竣,把她七叔父和那些混混的話告訴了李竣,並帶話給他“你若是不信,可以去問湯知府。”
李竣沒有迴音。
鬱棠不急。
第二天就是中秋節了,她怎麼也得讓人家過個闔家團圓的節日吧?
儘管如此,她的心情還是有些低落,好在是陳氏和王氏都因為沉浸在鬱遠的親事中,也都沒有發現她的異樣,一家人歡歡喜喜地過了箇中秋節。
等中秋節過去,王氏為表示對相小姐的重視,花重金請了媒人,陳氏則在家裡清點財物,看哪些能動用的,鬱棠則被馬秀娘請到家裡做客。
馬秀娘趕在重陽節之前出閣,有很多小東西要準備,想讓鬱棠幫她看看。
鬱棠把自己的事先放到了一旁,專心幫著馬秀娘準備東西。
李竣差人來找到了馬秀孃家,說想見她一面。
鬱棠估計著他也應該有動靜了,但她需要確認李竣對這件事的態度,遂對來人道“李公子有什麼話讓人帶個信就是,見面就不用了。我怕我又落入什麼圈套裡。”
來人十五、六歲的樣子,前世鬱棠見過,在李家一個田莊裡管帳,她曾聽李家的人說過,他曾經做過李竣的貼身小廝,李竣死後,李家看在他曾經服侍過李竣的份上,給了他一份比較優厚的差事。
鬱棠早忘了這人叫什麼了。
看到這個人,鬱棠想起來了,李竣是十月初二墜的馬。
前世和今生有了很大的不同,不知道等候李竣的會是怎樣的命運?
李竣的小廝聽了很是窘然的樣子,匆匆給她行了個禮就跑了。
馬秀娘並不知道這其中的內幕,看著感慨道“你說你怎麼就不喜歡李家二少爺,他待你可真好!”
鬱棠笑了笑,轉移了話題。
回家的路上,她遇到了李竣。
李竣在青竹巷的巷子口等她。
看見她的轎子,他匆匆跑了過來,道“鬱小姐,我知道是我家對不起你,你不想見我也是應該,那我來見你好了。”
鬱棠撩了轎簾,道“我看就不必了。之前我和公子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要的!”李竣說著,眼眶都紅了。
鬱棠這才發現李竣穿了件皺巴巴的靚藍色細布道袍,頭髮隨意地用網巾網著,額頭長痘,嘴角起泡,整個人不僅顯得有些邋遢憔悴,還顯得精神萎頓,像被霜打了的茄子,帶著深深的疲憊感。
鬱棠心中一動,覺得李竣至少保留著一份善良,不像林氏、李端,行事已沒有了底線,只要自己高興就行。
她想了想,下了轎。
李竣表情一鬆,深深地朝著鬱棠鞠了一躬,真誠地道“我先代我家裡的人向你道歉。這是其一。其二,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可不管怎樣,這件事因我而起,我也應該為我自己向你道歉。我向你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他說完,神色更頹喪,背都彷彿直不起來了。
鬱棠對李竣沒有什麼惡意,但架不住林氏作妖,李端造孽。
就像他們鬱家“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雖說他們家是無意間得到的那幅畫,可他們家也只能想辦法把自己撇清一樣。
李竣沒錯,要怪,也只能怪他被親人連累。
鬱棠真誠地對他道“我和李公子無怨無仇的,能認識也是機緣巧合,只是你們家做的事太過分了,我實在是不想和你、和你們家有什麼瓜葛了,還請李公子回去之後和令尊令堂言明,以後不要再找我們鬱家的碴了,我們小門小戶,當不起你們家這樣的折騰。”
李竣自從知道要擄鬱棠的事是自家人做的之後,他就知道自己此生只怕都和鬱棠無緣了。他去找母親林氏,林氏直言不諱,還振振有辭地說這是在幫他。他當時就呆了,痛苦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整個中秋節都是懵懵懂懂中度過的。
偏偏他哥哥還勸他,說這都是為了他好,讓他不要多想,只等著娶了鬱家小姐過門就行了。
那一刻,他突然體會到了鬱棠的憤怒——她明明是受害者,別人卻都不以為然,不認為這件事做錯了。
他頓時如坐針氈,在家裡一刻鐘也呆不下去了。
他雖然不能給鬱棠一個交待,但怎麼著也應該跟鬱棠賠個不是吧?
李竣沒有多想,憑著一腔熱血找到了鬱棠。
鬱棠對他只有惹不起的避之不及,只有接受了事實的求饒,這讓他的心裡更不好受了。
明明他們能有個很好的以後,卻陰差陽錯,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李竣滿臉羞慚,又低低地說了聲“對不住”。
鬱棠搖頭,道“我不會原諒你們家的。我們以後就當不認識。李公子也請早點回家,免得令堂又生出什麼主意來。這次我運氣好,有裴家三老爺伸出援手,若還有下次,我可不敢保證我還有這樣的運氣。”
李竣垂頭喪氣地走了。
鬱棠望著他的背影有些可惜。
李家可能就李竣一個人還有點良心了。
她轉身準備上轎,誰知道一轉身卻看見了站在巷子口大樹下的衛小川。
“小川!”鬱棠驚喜地走了過去,“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去家裡坐坐?”又看見他手裡提了學籃,道“是不是中秋節假過了,你來上學了?”
衛小川“嗯”了一聲,道“我聽說我表姐馬上要和你大堂兄議親了?”
“是的。”鬱棠見他小臉上沒有一絲笑意,不禁有些小心翼翼地道,“你不喜歡嗎?”
“沒有!”衛小川道,“我表姐挺好的,你們家也不錯,她嫁到你們家來應該不會被你們家討厭的。”
鬱棠一愣。
衛小川已道“李家有一個小田莊和我外祖父家的田莊隔得不遠。中秋節的時候我去給我外祖父家送節禮,我向表哥打聽李家的事。他說,李家那個小田莊裡僱的人全是從外地逃荒來的流民,一個個凶神惡煞的,旁邊的人家都不敢惹。他還說,李家從前跟別人家爭田基的時候,那些人就跑了過去……”
鬱棠聽著,心跳如鼓,道“你要說什麼?”
衛小川道“他們家收留流民,我們能不能告他們?”
朝廷有規定,不允許隨意收留流民。
因為這些流民沒有戶籍,沒有土地,為了溫飽,很容易鋌而走險做些危害他人的事。通常遇到這樣的事,要麼由衙門出面遣返回原籍,要麼就地附籍,獎勵他們開荒落戶。
如果衛小川所言屬實,像李家這樣收留流民就有些不對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