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倩倩走了,和祁嚴和平離婚。
祁律說他哥雖然狠心,但在錢財的問題上沒虧待過她,王光平留下來的所有財產全讓她一人帶走,他哥還把自己名下的分了許多給她,而那些錢夠她在英國風光瀟灑地過一輩子。
趙又歡想到那天王倩倩對她說過的話,說她羨慕自己,不在乎錢財這些身外之物,只想留在祁嚴身邊。要不是祁嚴非要離婚,她絕對不會同對方分手。
但現在王倩倩去了國外一個人過安寧祥和的生活,而她身處這片困境之中不能自已,到底是誰羨慕誰,都不得而知了。
祁律早就從別墅裡搬了出來,王倩倩走後,那棟偌大的別墅空蕩蕩的,便只剩下祁嚴一個人。雖然他偶爾跟他哥意見不合,但到底是親兄弟,一想到他哥一個人呆在家裡,他就有些心疼起來:“過幾天我得回去陪我哥住上一段時間。”
也不知道祁嚴怎麼想的,人到中年,偏偏把一個家弄得支離破碎的,他嫂子這麼溫柔體貼的一個人,還非要跟人離婚,現在倒好,孤家寡人的住在家裡,都沒個伴。
“隨便。”
他去哪兒她都無所謂,只要不找她麻煩什麼都行,最好是回去繼續跟他哥呆在一起永遠不要來黏著她最好。
“你回去了就不用過來了,在別墅裡陪著你哥。”
“那可不行!”祁律立馬瞪大了眼睛,嚴詞拒絕她的話:“人都是要成年的,我怎麼可能跟我哥一直呆在一起?”
祁嚴以後會不會結不結婚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要結婚生子,以後就和阿歡住在外面,也不去他哥眼前吵他清淨。
趙又歡低頭吃自己的東西,全然不在乎他的話:“隨便你。”
她在這個家裡向來都把祁律當透明人看待,有他沒他對她而言沒什麼區別,只不過這麼一個實體人呆在家裡說什麼都會有些礙眼。
“你說我一個月去多久回來?呆十五天怎麼樣?”他喃喃自想,又覺得天數有些多,搖頭道:“不行,太久了。”
他哥那個沉悶的性格,呆在一起一整天都沒人說句話,家裡的氣氛就跟墓場一樣讓人厭煩難受,他自己也不願意待太長的時間。
“一個月去一個星期?”
趙又歡沒理他,也沒回他的話。
她要說什麼?去了就別回來了,待在她眼前真的惹人厭。
出門的那天,祁律特意把家裡的午餐做好放在桌上,這才提著自己的行李依依不捨地離開。
反正只去一個星期,要是想阿歡,他就開車偷偷跑回來。
趙又歡起了個大早,知道祁律在外面她便待在臥室裡不出去,就當自己睡過頭一切都不知道。直到關門聲響起,她這才慢悠悠地放下手機,從床上爬起來,好好洗漱了一番,打算去火車站接人。
何勁的火車下午一點鐘到。
除夕夜那天雖然兩人影片,也算是見過面。但隔著長長的網線和手機螢幕,也沒有辦法釋放自己的思念。
即使程媽和程毅對她再好,她也沒辦法在這個年齡階段重新去接受一個新的家人。對於她來說,至親的人就何勁和喜妹兩個。
只有同何勁在一起,她才會有家的歸屬感。
所以何勁試探性地提出來要來燕城看看她的時候,她很快就同意了。
之所以不讓他來燕城,是擔心祁嚴對他不利,但她自己來了這麼久,也沒發生過什麼大問題。更何況還有一個祁律在身邊,說到底她還是不太擔心何勁的安危問題。
從A市開往燕城的火車準時三點鐘到,她在出口處等著他。手裡還提了跟紙袋,裡面放著剛買的圍巾。A市的天氣不比燕城寒冷,常年溫暖四季如春,她擔心何勁不太適應,先買條圍巾以備後患。
何勁提著大袋小袋的東西出現在火車出口,身上穿了件厚實的棉襖,一米八幾的高大個在人群中鶴立雞群。他縮著脖子,恨不得將腦袋埋進衣領裡去,實在是被燕城的寒冷給凍得不行。
趙又歡連忙走過去,先是把紙袋裡的圍巾給他纏在脖頸上,又才接過他手裡的東西有些無奈:“都叫你別帶這麼多東西了。”
全是一些A市的特產,這年頭能用網購買到,他非得從A市帶來。
“沒事。”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半張臉,黑亮的眼睛栩栩有神,似有魔力般的引人沉淪,揚起一張笑臉樂呵呵著:“不花幾個錢。”
這哪裡是錢的問題。
她有些無奈,半是感動半是抱怨的同他一起走出火車站。
沒有人會注意到這對男女,因為他們是如此普通,千萬情侶中最為普通的一對。
祁律回別墅裡只是為了陪陪祁嚴,怕他哥一個人呆在家裡,再加上沉悶的性子遲早都能憋出病來。
家裡的女主人走後,那些溫暖的小物件也一併消失帶走,就如同王倩倩沒來過一樣,別墅裡沒有留下關於她的任何痕跡。
祁律還是有些抱怨祁嚴,畢竟王倩倩平日裡也是真的對他好。在阿歡“死後”,兄弟倆關係鬧僵的兩年,一直都是她來幫著維持緩解,有什麼好的也會給他留一份,在飯桌上也會像家人一樣聊天說話。
哪裡像現在,冷清清的,一旁的僕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餐桌上除了刀叉交織的劃拉聲,安靜地猶如一座墳場。
“哥,我真是搞不懂你,你非要跟嫂子離婚幹嘛。”他撥弄著碗裡的飯粒,被這沉默寂靜的氛圍弄得有些莫名心慌。要是跟阿歡呆在一起,他還能叭叭兩句,可跟祁嚴呆在一塊,他實在是不敢肆意妄為。
“你看你現在一個人,呆在家裡多無聊。”
“只有我們兩個也無聊。”他抬頭環視四周,空蕩蕩的廳堂富麗堂皇,除了這些迷人眼的燈光之外便再無其他,這樣一想,他就覺得阿歡住的地方真好。雖然小小的,他得睡客廳,但溫馨舒適,很有一個家的模樣。
祁嚴放下手中的筷子,沉靜的黑眸將視線投放在餐桌上那些精緻可口的飯菜上,他動作很輕,說話卻很沉穩有力:“你覺得三個人在一起好嗎?”
對話
那一瞬間,他的大腦有片刻的失神不知所措,下意識的抬頭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祁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將視線轉移到了他的身上,在他抬眸的那一瞬間,雙目對視。
他的眼神深沉,冷靜,隱隱露出一些不明意味的試探,似乎在詢問他的想法,又好像是在同他提出一個妥協的方案。
三個人的生活?哪三個人?
他的背脊骨有些發涼,又止不住的去揣測祁嚴話裡背後的意思。王倩倩在進入祁家的時候,他只同他們兩人過了一個星期便很快搬了出去,從此就一直住在公寓裡沒回來,常年都是獨居的狀態。
王倩倩算不上三個人。
真正算起來,三個人的日子指的是他和祁嚴還有阿歡。
黑髮有微微的戰慄透露出主人的不安,他緊緊垂著頭,快速的眨動著眼睛,不斷的吞嚥著唾沫,全然當作不知道祁嚴是什麼意思:“可是嫂子都走了……三個人有什麼意思……”
他甚至不敢去看祁嚴的眼睛,因為他的一舉一動永遠都逃不出他哥的掌心,任何輕微的想法都如同被曬在太陽底下一樣透明可見。
周遭的氣氛在他說完話之後有片刻的沉寂,過了一會兒他又聽到祁嚴緩慢而低沉的嗓音:“也許是另一個第三人……”
“不。”他很快反應過來,猛地抬起頭看過去,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意外的出格,不禁強拉扯出一個微笑緩和氣氛:“我、我不可能跟你們永遠跟你呆在一塊啊哥……我、我以後也要結婚的……”
他說話磕磕巴巴的,也不知道藏了多少心機在裡面:“我都這麼大了,我肯定也要結婚的……你也會結婚生子的……我哪能一輩子跟你呆在一塊……”
他甚至都能感覺到自己的牙齒都在發抖,以至於說出口的話模糊不清,讓人聽不明白。
祁嚴慢慢垂下頭,爾後又抬起頭來,若有若無的點頭道:“你說的也是。”
他站起來,面前餐盤裡擺放的食物還沒吃一半,便將一旁的餐巾隨意的擦了擦嘴丟在了桌上:“我吃飽了,先上樓休息了,你早點睡。”
祁律乾巴巴的回了一句:“好。”
隨後他轉過身,邁著沉重的步伐向樓梯處走去。
他的確很自私,可是人哪裡有不自私的?
等阿歡死後他才發現自己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無論家財萬貫還是瀟灑快活,現如今他只想著和阿歡過安穩的日子,好好的有個家。
可是這個家容不下第三人,如果有,那也是他和阿歡的孩子。
他就是這麼自私,就連親兄弟也不想分享。
祁律仍就坐在餐椅上,靜靜地注視著他的背影。高大挺拔,健壯有力,寬厚的臂膀曾經扛起一個家庭的重擔。讓他不禁想到流浪街頭最苦的那幾年,所有的一切幾乎都由祁嚴一個人承擔。
他甚至還記得祁嚴腿上的有塊疤就是為了保護他而留下的。明明都是同一天出生的兄弟,卻偏偏以兄長自持,扛起一個家庭的重擔—。
他腦袋很亂,一邊是想要獨佔的愛情,一邊是真切的親兄弟,哪邊都不能讓他割捨。
他想要說出三個人一起好好生活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明明祁嚴作為哥哥付出了這麼多,他這個弟弟卻什麼都幹不了。
隨後他猛地站起來,高聲喚住他的背影:“哥!”
他站著樓梯上,手扶著欄杆,慢慢地轉過身來。
“你……你要是有什麼喜歡的姑娘……你帶回來也沒關係的……”他兩眼緊緊盯著祁嚴的身影,說話磕磕巴巴地:“但、但你別勉強人家……女生都是要哄的……”
話已經說到地步,這也是他最後的退讓了。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
祁嚴站在樓梯口處,慢慢地揚起嘴角,就連平日裡鋒芒銳利的黑眸裡也漸漸柔和下來:“好,早點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