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我幼兒園剛畢業。”
走在後邊的小孩子突然大聲說了一句,男人挽著男人好奇怪。頓時周圍的乘客不自覺把視線集中到他們兩人身上。
文羚忽然停住腳步,轉身蹲下盯著小孩,卷在食指上的小蛇吐著信子觸了觸小孩的臉蛋:“沒家教的小孩會捱揍你知道嗎?”
小孩嚇呆了,嘴一撇就要哭,文羚站起身挽上樑如琢的臂彎,親了他一口,回頭呲著尖牙朝小孩子笑。
家長擼膊挽袖上來要護犢子,梁如琢抬手把文羚夾到胳膊底下,拐彎往地下二樓的出口去了。
出口通道里,梁如琢抓住他領口兩根帶子,牽小狗似的牽他走,無奈低笑:“你知道你為什麼前半生有病嗎?”
文羚嘎嘣一聲咬碎糖棍:“不知道。”
“因為身體弱一點能讓你安分些,沒有我你一晚上會挨八遍打。”
“嘁,一晚上挨八遍幹也沒好到哪去呢。”
這兩天趕上老爺子的忌日,年年不回來總不合適。
掃完墓,文羚把鮮花擺齊,遠遠看見梁家哥倆在樹底下湊頭對煙,不生不熟地閒聊兩句。
本來這次回來是為了回大學辦手續,進門時看見有一隊穿校服的學生跟著舉旗的老師進來,問了問原來是高一新生來參觀大學校園。文羚在一小撮隊伍裡看見了一張討厭的面孔。表弟上高中了,拿著用他賣身換來的北京戶口耀武揚威。
表弟剛好看見他,迎著他視線跑過來,特別大聲地朝身邊幾個男同學喊,那是我表哥,就我一直說的那個,扒子給老頭乾的,一晚上能賣好多錢。
文羚當時臉色鐵青,攥著衣角的手骨節泛白,梁如琢把音樂開大,翹起唇角,菸頭過濾嘴被咬出一截牙印,從後視鏡裡問他,我幫你搞搞你舅舅家?
文羚擺手,說等表弟考上大學,再把戶口這事兒捅出去。
梁如琢稱讚這主意棒呆了。
雖說這事情就這麼過去了,但文羚心情很不好,誰被當眾戳脊梁骨心情都不會好。文羚等著梁如琢跟野叔在遠處聊公司,自己蹲在角落裡生悶氣,目光在人群裡漫無目的掃來掃去。
今天來掃墓的叔伯文羚都認識,就一個生面孔,是個二十剛出頭的小協警,蹲在石磚上捻菸蒂,眼睛直鉤盯著野叔,怎麼看都不像好人。
文羚不敢跟他說話,就默默數他耳朵上打的一排洞,隊裡要求嚴,什麼都不敢戴。文羚擔心這些耳洞又長上,暗暗在心裡替他著急。
小警帽察覺到被觀察的視線,回頭看了一眼文羚,文羚退了兩步,訕訕吐舌頭:“哥哥,我沒偷沒搶的,小時候撿過一塊錢都送到派出所了。”
他眯起鳳眼,問跟梁叔站一塊那個你認識嗎。
他指的是梁如琢,文羚點點頭,把無名指的戒指亮給他看,小警帽戒備的眼神放鬆了許多,開始把注意力放在文羚身上,用審犯人的語氣問,你誰。
文羚如實回答,他意味深長地用菸蒂在石頭磚上划著叉:“噢,你就是那個文羚。”
他眯眼攤開手掌,掌心放著幾粒摔炮。
那小子故意在他腳邊扔摔炮,噼裡啪啦炸響,文羚尖叫著抱頭鼠竄,一頭撞進聞聲趕來的梁如琢懷裡,仗著梁如琢撐腰,轉身咬牙罵輔警而已有什麼可神氣的,我現在就錄影舉報你欺負民眾,還朝他比了根中指。
小警帽被野叔扽到一邊兒罵了一頓,言語間得知他叫鄭夜,才十九歲,鄭家的小公子。文羚自言自語貴門少爺沒一個好東西,如琢除外。
野叔叫他們回老宅吃個飯,小警帽嘁了一聲走了,野叔讓他回去給鄭晝說一聲,臭小鬼也沒搭理。
文羚望著小警帽的背影出神,看來只有少年肯把喜歡寫滿臉上身上,偏執又熱情,像迎風盛開的玫瑰。
想著回老宅可以看望一眼善哉,文羚便答應了邀請。晚飯過罷,趁著梁如琢去洗手間的工夫,梁在野扔給文羚幾顆水果糖,說是朋友從義大利帶回來的。
被野叔擰眉盯著,文羚只好剝一顆含在嘴裡,梁在野才鬆開眉頭,拿起雜誌回書房躺著歇息去了。
臨走文羚蹲在狗窩邊,跟善哉滾在一起,把水果糖分給它吃。善哉嘎吱嘎吱嚼得特別歡快,尾巴搖出火花來。
野叔還留著那支鋼筆,不論換多少件衣服,鋼筆總插在上衣口袋裡,他發現如琢悄悄盯著看了很久。那支鋼筆有罪,它可以是一個人紮在心裡的刺,也可以是另一個人無法走出偏執的門栓。
野叔至今也不明白要把糖留給肯陪他的人吃,這就是他不幸福的原因,書上說,在女人對男人有意而又不加掩飾時,男人應該發現得了,大概對野叔而言,男人的心意總是無法以這樣的捷徑傳達,野叔得不到愛,不是因為沒人愛他,而是他自己把愛意隔絕在玻璃做的心臟外,體貼的、柔弱的、熾烈的愛意都打不破他鑄造的壁壘。
梁在野的愛情是個死迴圈,不愛愛他的人,追憶愛他的人,傷害愛他的人,週而復始。
像一頭行走的豹。
第61章
給文羚辦理入學手續之後,梁如琢收到一筆鉅額匯款,那位教授打來電話說這是文羚那幅畫的拍賣款,一位中國企業家以三千萬美元匿名競得,對於一位籍籍無名的新人畫家而言這個價位高得驚人。
他給文羚單獨開了一個賬戶,把這筆錢存了進去,文羚正窩在小陽臺的鞦韆椅裡畫花園的蜜桃雪山月季,對他嗯了一聲,說卡你拿著吧,就當是我工資卡。
“呵,包養我,好極了。”梁如琢悠閒撐在陽臺雕刻立柱邊看他畫畫,“開個畫室吧,叫朋友們過來一起畫畫也好。”
文羚啃著鉛筆頭:“好啊。把這筆錢存銀行,每年的利息拿出來辦個藝術類‘咩咩獎’。”
“不太好,聽著像賣酸奶的。”
“星星獎呢。”
“我二叔家孩子週歲參加寶寶爬比賽得的就是這個獎,獎品是一箱罐裝奶粉。”
“星咩獎?”
梁如琢抬手比劃兩釐米:“你詞彙量一共就這麼大嗎?”
“算了,過一陣子再想。不知道是哪個中國企業家拍下來的,聽說人家拍賣方是從一千美金開始叫價的,那位半路殺出來的大哥上來就叫了個三千萬,感覺不太聰明的樣子。”
梁如琢拍他的頭:“這次幸虧有他,你什麼都不懂。你揹著我賣畫我還沒說你,如果我知道你的畫被拍賣,我也會拿三千萬競下來,畫家作品初次的賣價就能奠定今後的身價,等你以後辦了畫展就懂了。拍你畫那位先生就算不是行家,至少也花心思瞭解過這裡的門道。”
“我不想懂,我只想畫畫。”
“我懂就行,以後搞錢之前問我一下,免得被人賣了還樂呵數錢。我真是個無私的經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