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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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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心在上中學的時候參加了保山地區體校的跆拳道運動隊,曾代表保山參加了全省的跆拳道錦標賽,為地區拿過一枚品勢賽的金牌。並且因為這個特長,早上了一年大學,在她十七歲那年透過全國統一高考之後,被廣屏師專體育系搶先接收。她和張鐵軍相識是因為鐵軍的父親重病住院,那時正值安心在廣員師專的最後一個寒假,學校裡的學生會組織沒有離校的學生輪班陪護,她在病床前認識了這位校長的公子。在所有陪護的學生中;讓鐵軍的母親最為滿意的,就是安心。關於這一點我絕對深信不疑,安心確實是個很會伺候人的女孩兒。或許是鐵軍的母親第一眼就相中了這個勤快、樸實而且美貌的女生,在鐵軍父親病危之後,她就請求學生會安排安心固定陪護。整整二十天,安心吃住都在醫院,和鐵軍母子一道,為這位老校長送了終。喪事剛剛辦完,喜事接勝而來,鐵軍和安心正式確定了戀愛的關係。鐵軍對安心原本就有意,但還是託了母親的大媒,由母親正式出面撮合。雖然學校明文規定學生不準談戀愛,僅繼任的校領導都是鐵軍父親的老部下,對這一段金玉良緣,私下裡都很支援。只是閃了一大幫像我現在一樣為安心害著相思病的愚蠢的男生。誰都沒有想到這位全校最出眾的女孩兒,這麼快就名花有主了,而且還是個誰都惹不起的主家兒。

這位張鐵軍長得是個什麼樣子?他漂亮嗎?這是我最關心的問題之一。這當然出於一種非常正常的心理。因為人人都會控制不住自己某一時刻的低階幼稚,譬如喜歡和情敵做出種種對比,喜歡以己之長攻被之短並以此為快。好在安心倒很坦率,對張鐵軍的評價直言不諱:"他不漂亮,一般人。"雖然她如此說,但我仍想知道得更詳細:"他有多高廣我問的時候故意東張西望,做出漫不經心的樣子,像是有口無心隨便問的,安心笑了。"比你矮半頭呢,"她說,"而且挺胖的。"

好,我心裡稍稍好受了一些,在想像中把這位張鐵軍歸納為一個矮矮的胖墩兒。後來我在安心那裡見到過他的照片,那是與安心的一張合影。不知道是不是攝影師把他照得太好了,比我惡意的想像要好得多,很正派的樣子,國家幹部式的表情和氣質,配以款式過時的西服,總體感覺還比較忠厚。

可安心和他在一起太顯小了,在我看來他們倆一點兒都不般配。

我問安心:你真愛他嗎?這是我最希望她說真話也最怕她說真話的一個提問。對這個提問安心很長時間都沒做過正面的回答。從世俗的眼光看,張鐵軍這樣的家庭,對安心這種從邊遠山區走出來的女孩子來說,是一個理想的歸宿。在現實的生活中,能這樣一步到位地進人大城市中的主流社會也就夠了。至於愛情,愛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那種~見鍾情的愛都是短暫的,短暫的東西都不免虛無,不去追求也罷。

這個夜晚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不僅因為安心以非同尋常的信任,向我講述了她和別人的愛情,而且,正是這個傾心交談的夜晚,把我對這個女孩兒的暗戀從幻想推向了現實。與安心促膝而坐的記憶是非常溫暖的,很多細節我至今歷歷在目。當天色將將透亮,窗戶上有了薄薄一層霧狀的晨光時,我輕輕地吻了安心。我吻了她的手,她沒有躲閃,也沒有迴應。

我問:你真愛他嗎?

她默不作聲。

在度過了這個不眠之夜以後,我和安心的關係,似乎有了某種微妙的轉折。互相傾訴自己的過去,能很快使彼此心心相印。

我又恢復了中斷一時的會計課程,以便每天用車往返接送安心。

我們之間越來越無話不談,話題越來越無邊無際。我也向她講述了我從上中學開始就層出不窮的羅曼史,那些跟我好過的女孩兒在我印象中大都早已面目不清,但我一律把她們描繪成或傳統或新潮的絕世美人,各有差花閉月之韻。我惟獨沒提鍾寧,我還沒有下定決心把我和鍾寧的關係和盤托出。

我們的話題更多的,還是關於那位張鐵軍。我當然希望更透徹地瞭解他究竟是何人等--他很有才華嗎?脾氣好嗎?對女人忠誠嗎?用我的話就是:花不花?還有他的母親,那位本身也是領導幹部的校長遺漏,是一個和藹可親,很好相處的長輩嗎?

安心並不隱瞞她對鐵軍的評價:他有能力,在單位裡很受器重;在社會上也頗吃得開;人很誠實、內向,喜怒哀樂都不掛在臉上。安心覺得男人就該如此,男人就應該是成熟和深藏不露的。在她的描述中,這位張鐵軍似乎滿身上下都堆砌著優點和男性的航力。他有沒有缺點呢?我發現我真正感興趣的其實是他的缺點。"缺點嘛,也有,沒有缺點還叫人嗎。"安心說,"他有點小心眼。心胸狹窄、氣量不大。當然,有些事是我做得不對,也不能怪他。"

我問:"你那麼不能容忍男人的氣量狹窄?"

她答:"那也不一定,那要看是什麼事了。"

我問:"你最不能容忍什麼事兒?"

她想了想,答:"撒謊,我最不能容忍的事,就是男人撒謊。"

我不再問下去,這時我的臉上已經有點發熱,我甚至疑心安心對我和鍾寧的關係早已洞悉無餘。

我顧左右而言它:"什麼時候他來北京,你讓我見見他。"

安心問:"誰?"

我說:"你的那位張鐵軍啊。他來北京看過你嗎,他知道你在北京這麼艱苦嗎?"

安心的目光從我的臉上移開,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們分開了,他不要我了。"

我一愣,有點意外:"是嗎,是你不要他了吧?"

安心搖頭,眼裡突然有了一些閃亮的淚水,這個話題隨即到此為止。她說:"我不想說這個了,咱們說點別的吧。"

她的這個表情讓我似乎明白了一切,讓我馬上猜想到她之所以孤身一人跑到北京來,說不定就是因為剛剛經歷了一場失敗的戀愛。

從這時起我不再主動談起關於張鐵軍的任何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傷疤,更何況安心看上去是那樣一個柔弱的女孩兒。你要是愛這個女孩兒就應該保護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也包括那些還在流血或者已經癒合的傷疤。

但是第二天安心就彷彿好了傷疤忘了疼,她照舊和我聊起鐵軍,事無鉅細地說起她和鐵軍在一起時的種種生活情態,和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在我面前,她甚至並不隱諱對鐵軍的懷念,言語之間,眉目之間,看得出來的。她說鐵軍一直對她很好。她在上學的時候每個週末和周口都要去鐵軍家吃飯,鐵軍的母親也很喜歡她,像女兒一樣視如已出。在她畢業之後,為了能讓她留在廣屏,鐵軍的母親四處奔走,託了好多關係。雖然安心最終還是沒能如願留在廣屏,但鐵軍母子確是傾盡全力了。也許他們託人沒託到點子上,也許鐵軍的父親在位不在位還是不一樣的,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這個社會現實極了。安心後來還是被分到了誰都不想去的邊境城市南德。

她被分到了南德一箇中學當體育教師。

這是一九九八年的事情,那一年教委下了通知,要求各地要保證分到老少邊窮地區的畢業生按時到位,對拒不服從分配的,要嚴肅處理,直至取消學歷。在這個大形勢下,鐵軍母子雖然繼續進行各方面的疏通努力,但安心還是得打起行囊,到南德那個初創的中學報到。

我在北京的礦業大學當學生的時候,就知道有南德這個地方。這地方不僅在雲南及其周邊的省份,就是在北方,也被許多人聽得耳熟能詳。南德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物產和特別的名勝,她的出名--在當地人說來頗有些讓他們臉紅--是因為一種植物,那植物便是著名的罌粟。南德本身不產罌粟,但她是距離世界罌粟最大產區金三角最近的一座中國城市。這個城市被終年蒼鬱的南鹹山三面環抱,一條清清淺淺的南鹹河從這城市的邊緣無聲地流過,然後穿越南勐山谷,往怒江方向尋源而去。這山環水抱的城市有著和罌粟花一樣的天然之美,美的外表下也潛藏著眾所周知的罪惡。南德,以這樣無法躲避的地理位置,首當其衝地成了丨毒丨品交易轉運的一個有名的據點。

我曾經笑著問過安心:你沒近水樓臺先吸兩口?安心也笑,笑完卻不讓我笑:你別笑,連我們學校的學生都有不少吸的呢,我不騙你!

我想,安心確實夠倒黴的,怎麼不偏不正就分到了這麼個不吉利的地方。

南德距廣屏有四百多公里。鐵軍每個月都要乘火車來往於兩地之間,與安心相聚。偶爾安心能請下假來,也回一趟廣屏,當然有時還要回清綿,看看她的父母。安心的教研室主任,也是安心的頂頭上司,姓潘,是一位年近半百的老體育教師,對她很是照顧。雖然體育教師人少課多,但安心在南德工作的頭半年,就被准假回了三次廣屏,還回了一次清綿。

在我聽來,安心和鐵軍的這一段情緣,因為相隔兩地,需要在鐵路上輾轉往來,倒反而顯得纏綿動人起來。情感的積蓄總是離不開守候和牽掛,以及離別和重逢。他們的這段經歷加倍地誘惑我想要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了他們最後的背離。是性格不和、話不投機,還是不堪忍受長期的兩地分居?或者戲劇性地出了個"第三者",引發了感情上的危機?

關於"第三者"的話題,是我一向比較迴避的。儘管我和鍾寧之間,還算不上定了終身,但我和安心的交往對鍾寧來說,算不算是第三者插足呢?單從我的外表看,也許這兩個女人都以為我是挺純的那種男孩,大概她們都想不到,在我的身邊還有另外一位女人。

和安心的交往越深,秘密就越難遮掩,起碼跆拳道館的教練和學員,已經有人看出些端倪。還有那個夜裡看門的張大爺,平常也有些閒言碎語,而且格外不巧的是,我和安心第一次發生那種關係,就被這老傢伙給撞上了。

那日我送安心下課回體校,天不算太晚,我就到她的小屋裡坐著閒聊。她那屋子是個臨時性的磚式建築,小得只能放下一張窄窄的床鋪,我們就脫鞋上了床並肩靠在牆上開聊。我們的話題更多地已經不是對過去的回顧,而是對未來的展望。那天晚上我們都興致勃勃地問了對方未來最渴望得到的東西。我先說了我,我說弦最渴望得到一個我愛的人。安心說那我和你正相反,我最渴望得到一個愛我的人。我們彼此公佈了自己的渴望,之後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這時我擁抱了安心。我緊緊地擁抱著她,我在她耳邊噥噥低語,我說我就是那個愛你的人。安心流了淚。這是安心第一次讓我這樣擁抱她。她也抱了我。她在我懷裡泣不成聲,我不知道她以前到底有過多麼深痛的創傷,但她的淚水還是江找萬分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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