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他不願意觸及的問題。
她說他是懦夫,不敢承認他喜歡她。
他確實是。
而這個“承認”,也是被她逼迫的。
“藥箱在哪裡?”希歐維爾起身在書桌邊翻了會兒,很快找到急救箱。
他取出繃帶和鑷子,卡蘭踮著腳一把搶過:“我自己來。”
她坐在床邊取碎片。
希歐維爾環胸看著她,眼神陰沉,但是有種微妙的滿足。
不管怎麼樣,她承認了,她喜歡他。
‘可憐的小傢伙,喜歡上她永遠觸碰不到的主人……深陷於這個折磨她,痛恨她,對她不屑一顧的上位者。’
希歐維爾現在才想起可以這麼嘲笑她。
但剛剛卡蘭表白,又說“你可以嘲笑我了”的時候,他完全是啞口無言、震撼無措的。
他很難描述自己那一刻的心情。
好像被什麼溢滿了,完全開不了口,不知道用什麼表情迴應,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肢體動作表達。他像是被一雙手拉入了沸騰的水裡,腦海中除了熾烈的、令人窒息的情緒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他眼裡只能看見卡蘭,她是把他拉下水的人。
58
那天, 希歐維爾倉促離開,好像在逃避什麼。
但他不到三個小時就回來了。
他帶來了避孕藥。
之前他們在盥洗池上,完全失控,什麼安全措施都沒做。
卡蘭吃了藥, 也沒有說什麼。
倒是希歐維爾斟酌再三, 用最不經意的口氣說:“如果身體有不舒服的地方, 記得跟我說。”
那天過後,希歐維爾忽然消失在了坡道別墅, 整整一個月沒有出現。
卡蘭也得以全力投入期中複習。
她之前認真閱讀了康斯坦斯給她的資料。
資料裡表明,“巴別塔”是一個致力於為LGBT群體爭取平等的校園社團, 近些年它又擴大了範圍, 開始為黑髮種族發聲。康斯坦斯已經加入社團兩年了, 他是留學生, 上過一年語言預科班, 算是巴別塔的中堅成員。
康斯坦斯暗示她, 現在他們手裡有不少專案。
除了合法的遊-行、貼標語、製作宣傳影片之外,還有些灰色領域的東西。
比如給黑髮小孩當家教。
為黑髮成年人介紹不需要身份證明的工作。
甚至幫養奴場的奴隸假死逃離。
這些一旦被抓到, 是會自毀前程的。
但令卡蘭驚訝的是,居然有很多學生、教職工自願參與,不求回報。
這還是在首都大學。
社會的其他領域,是否也有人在悄悄努力呢?或許某一天,這些埋下的種子就會發芽, 生長,最終轉變為自由平等的力量。
卡蘭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正是因為有這種希望在支撐, 她才敢向希歐維爾告白。
在塞勒斯死後,很多事情都變了。
卡蘭發現她能從希歐維爾身上獲得安全感,如果他不在身邊,她一定會整晚做噩夢。
她發現他們在床上很合拍,她不認為很多人都在這件事上能做到如此的步調一致,起伏統一,她覺得他們應該是少數。
她發現她對英俊帥氣、正直爽朗,又對她表示了好感的男同學毫無波動,她內心正在緩慢被陰暗寒冷的存在佔據。
她還發現,拋開一切歧視與偏見不談,希歐維爾的銀髮確實美麗無暇。
她甚至從一開始就是這麼覺得的。
並不是說,她認為自己的黑髮不好看,她其實也欣賞不了白雪公的髮色。
那種銀色只有在希歐維爾身上是妥當的。
如冰霜,如刃口。
鋒利寒冷,薄而通透。
她非常喜歡。
說是“喜愛”也不為過。
最開始她糾結了一陣子,內心充滿壓抑煩悶。
但她很快就想通了——這沒什麼好藏的,也沒有什麼好可恥的。她不是一個單細胞生物,只配擁有一種情緒,她可以喜歡希歐維爾美麗的一面,憎恨他骯髒的一面,對他懷有複雜的情感。
她甚至可以坦誠地向希歐維爾表達這種情感。
反正他也不能理解。
他總是把感情的事情想得很簡單。
喜歡,不喜歡。
討厭,不討厭。
愛,恨。
不是一種,就是另一種。
所以他看起來總是特別矛盾。
他居然不知道“愛”與“恨”是可以在同一時間,對同一個人產生的。
在這個意義上,卡蘭覺得他有點單純。
他在情感上也很軟弱。
他總是不斷迴避,不斷虛張聲勢,不斷藉助外力來將她據為己有。
卡蘭意識到她在情感上是更強勢的那方。
所以果斷選擇告白,更加逼近一步。
她可以利用這一點。
在期中過後,卡蘭想跟康斯坦斯談談“灰色專案”的事情。
但在她約康斯坦斯出來之前,另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就向她提出了邀約——是科倫波·費曼博士,醫學院的博士生導師,也是瑞貝卡的丈夫。
卡蘭幾乎要忘記自己給他發過一封郵件了。
幾個月前,瑞貝卡聽說她考入醫學院,非常高興,又擔心她休學半年會跟不上。瑞貝卡想要幫她儘快適應學校,所以把科倫波·費曼博士的名片給了她。
當時卡蘭發郵件聯絡,這位博士並未回信。
卡蘭覺得他也許並沒有幫忙的意向,所以不再去信打擾。
沒想到時隔幾個月,科倫波·費曼博士居然寄了郵件給她,說想抽時間見個面。
卡蘭跟他約在星期六晚上。
最近希歐維爾不來,她週末完全可以自由支配。
科倫波·費曼博士把見面地點定在他的辦公室。
卡蘭對醫學院很熟悉,很快就找到了他。
他的辦公室在實驗室正對面,他每天都像監工般盯著實驗室裡的研究生們辛勤勞作,這點讓他的學生感覺壓力很大。最近他手裡有專案,所以卡蘭九點多到辦公室的時候,實驗室裡還燈光通明,學生們忙忙碌碌。
“咚咚咚——”
“請進。”一個嘶啞的煙嗓傳來。
卡蘭推開門,科倫波·費曼博士坐在正對面的書桌後。他高而消瘦,和瑞貝卡有點夫妻相,顴骨高,嘴唇薄,皺紋很顯老,頭髮也略有幾分稀疏。
“請坐。”費曼博士將菸頭熄滅,“卡蘭,對吧?”
“是的。”卡蘭老實地在他對面坐下。
費曼博士慢條斯理地說:“我從瑞貝卡這裡聽說過你的事情了。你學醫,因為自己是病人?”
“是的。”卡蘭發現自己進入了標準的一問一答模式。
“那你在醫學院呆了幾個月,感覺如何?”
“還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