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秘書愣了愣,董事長自然就是老聶,早就定好的會面,突然加上去這麼一位,看來,今天被聶母這樣一催,聶錚到底是要有動作了。
她手從兜裡摸出個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個你真不戴上嗎?”
想到聶母要借聶錚的手除去的那兩位,又說,“聽說還能防小人。”
手心是老爺子找大師給聶錚請的一道佛牌,東南亞的華商大都篤信玄學,聶錚生肖今年衝太歲,按八字算還衝得特別厲害。女秘書本來是不信的,但年初,一貫身體強健的聶錚突然病了一場,今天又被個不起眼的小東西放倒,玄學好像也不是一點沒道理。
聶錚腳沒停,只是轉頭瞥她一眼。這一眼就像是在嚴厲質問:你怎麼對得起你受的教育?
簡直讓人無地自容,女秘書忙把佛牌揣回口袋。
此時她怎麼能想到,泰山壓頂而不改色的聶先生,這輩子都得栽在不起眼的小東西身上。
轉眼周末過去,童延也跟他媽一塊兒把病人接回了家。週二大早,姓黃的電話又來了,自然是讓他乖乖領罪。
童延只能乾巴巴地說:“我沒劃你車。”別跟他說證人,小白花從上週末到現在一直沒出現,電話還關機,果然靠不住。
姓黃的說:“你小子老實過來賠錢認罰也就是皮肉吃點苦,再囉嗦我現在就報警去你家找你。”
童延直接把電話掛了。
大上午蹲在院子裡搓衣服,他媽童豔豔頂著一張濃妝豔抹的臉出來,“這衣服都洗三遍了,還沒幹淨?”
這事一提,童延心情更不美妙,前天晚上追聶錚,大腿沒抱著還偷雞不成蝕把米,半路被濺上身的泥水裡頭不知道摻了什麼,從褲子到上衣一溜的泥點怎麼洗都有印兒,好好一身行頭就這麼毀了。
“今兒不出去?”童豔豔問。
“演戲這行我不想幹了。”
童豔豔完全無所謂,“不幹就不幹唄,做什麼不是活?”
不管還走不走這行,錢總是要賺的,窮最多是個病,窮在家不動才真是絕症,童延收拾完東西就騎車出去覓他那口食。
剛出院子就招來陰陽怪氣的一句,“哎喲,大明星這是要出去吶?”
童延半點不臉紅,“勞您關心。”
“什麼時候發財呢?老張那點家當都賠你媽那去了。”
童延呵地一聲,車朝前滑,扭頭看一眼剛才說話的那位,“放心吧您,您悶家裡‘創業’十年不都還沒敗光上頭二老的養老錢嗎?”
被他戳痛處的人面紅耳赤氣得跳腳。
該!讓你特麼當面損人娘。
快上大路才想起鑰匙沒帶,童延晃晃悠悠地殺了個回馬槍,正巧瞧見他媽落鎖出門。童豔豔還換了身衣裳,不應季的針織連衣包臀裙把人裹得像個俗豔的肉粽,就這樣扭腰擺胯,妖妖喬喬地往巷子深處去了。
童延心一沉,不聲不響地跟著。
果然,他媽就是朝著老張家去的。
他用力踏車,一個璇漂之後一腳支地穩穩攔在童豔豔面前,露出一個痞子似的笑。
童豔豔一掌拍過來:“作死啊你!”
母子倆回家取完東西,童延摸出錢包把沒捂熱的幾張紅票一氣兒塞進他媽手裡,“拿著,沒了再問我要。”
“我這有,”童豔豔沒推過他,探頭朝他手上看,“這是多少?你自己留了多少?”
“缺不著。”童延收好錢包一溜煙竄出門。
“小兔崽子,上了班就是大老爺們,你帶二十塊出去?”
童延早跨著腳踏車衝到院門口,臨出院子,卻突然停下回頭說:“別去老張家,那齪貨配不上你。”
話放他嘴上就只能說到這了,再往深就是朝他親孃心窩子上戳,童豔豔做什麼營生把他拉扯大,他再明白不過。
所以童延到底還是踩著車跑在了去公司的路上,就算前頭是刀山火海他也得扛住,他要出頭,他得給童豔豔爭氣,也給自己爭氣。旁人眼裡他們越是像灘爛泥,他越要混出人樣戳那些人的眼。
馬路邊有一對手拉手撐傘散步的小情侶,穿著校服,應該是從附近高中逃課出來的,跟童延差不多年紀。
路上斜風細雨兜頭來,冷的熱的溼淋淋混了一臉,童延擠出個笑,“切!沒出息,”抬手就抹掉了。
到公司,半點不意外,姓黃的在形體訓練室門口等著他,饒是做好的心理建設,看見男人手上那根棒球棍,童延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但他還是硬著頭皮走過去,沒來得及開口,領子就猛地被揪起來。姓黃的就這麼拎著他朝屋裡拖,根本不管訓練室裡頭有多少人,“今天揍不服你,你叔我是吃屎混大的。”
童延只得由著男人霸蠻,想說幾句好話到底說不出來,他今天可能真要折在這了。
“這是在幹嘛?”有人在門口問。
眼瞎了?沒看見要打人!?
但姓黃的朝門口一看,手倏地放下,滿面厲色忽而翻書似的變成一臉諂媚的笑,“陳特助,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我來找個人,誰是童延?”
童延犟著的腦袋這才轉過去,說話的男人一身筆挺的西裝看起來十分乾練,一看那通身精英氣就知道是從樓上下來的,而且職務還不低。
“我是。”他說。
男人朝姓黃的瞥一眼,走到童延跟前,把手裡兩個紙袋朝他跟前一遞,“聶先生給你的。”
姓黃的臉色又變了,“哪位聶先生?”
“呵,我替誰辦事?當然是聶錚先生。”
童延像是聽到“噔”的一聲,他頭頂的燈終於點亮,光明瞬息從天而降。
袋子裡頭是一套嶄新的衣褲。聶錚那天究竟是上心了!連他濺上身的泥點都沒忽略!還查到了他的名字!臥槽,不愧是大人物,心細如髮,完全不是一般人。
聶錚手下人來這麼一趟,訓練室風向徹底掉頭。
童延捏著經紀人的後頸把人往更衣室推,“別走啊黃叔,我這兩天做夢都是你。”
經紀人被他搡進屋,壓低聲音說,“小子,凡事留一線。”
屁話!誰給他留過那一線?童延拍拍經紀人的臉,“我的錢呢?”
見姓黃的鐵青著臉掏出錢包,童延伸手就整個奪了過來,瞧著新的乾淨的挑了六張大的,錢包裡還餘了幾張又髒又蔫的票子。
姓黃的剛才說收拾不了他就去幹嘛來著?對!哈哈,好玩,吃屎。
“屎多噁心,哪能真讓您入口?”
童延抽出剩下的幾張票子飛快地塞進男人來不及合上的嘴裡,眼睛笑成兩道彎,“錢是好東西,您吃錢吧……嚼啊!”
第4章 太歲
這天童延還真強捂著嘴逼著經紀人把錢給嚼碎了。別說他沒分寸,這年頭在外頭混當橫的